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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杨小翼想,这事都过去快半年了,他怎么现在才来关心这事儿?大概他在礁岛上,信息闭塞。也许是回永城休假他偶然见到了旧报纸上的消息。不过,即便这样迟到的关心,杨小翼也是感动的。

  “你在永城家里吗?家里人都好吧?”

  “不,我在北京。”

  杨小翼吃了一惊:“在北京?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来的,我来北京出差。”

  杨小翼和刘世军相约见面,见面地点是杨小翼住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她提前来到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刘世军出现在杨小翼视线时,她以为是刘伯伯进来了。那一刻,杨小翼想到自己在刘世军眼里的形象大概也一样见老了吧?

  “你怎么来北京出差了?”

  “我不再守灯塔了,调上来了,他们让我当航道局副局长。”刘世军的表情有些腼腆。

  “真的?”

  “这事儿能编吗?上面来了新政策,要干部年轻化,不拘一格使用人才。”他一口把咖啡喝完了。

  杨小翼向吧台的服务员招了招手,替刘世军又叫了一杯咖啡。

  “这次你不要一口喝完了,很贵的。”她开玩笑。

  他笑了笑,问起她的生活。她告诉他,批判她的事情早过去了。

  “天安怎么样?长高了吧?”

  杨小翼点点头,朝窗外指了指,说:“他在那所学校读书,放学时会路过这儿。”

  杨小翼广受批判的论文发表后,她再接再厉,又写了延安时期党内斗争历史及反右斗争的成因的论文,也引起较大的反响。杨小翼的知名度迅速蹿升,她有了两重身份:一个是学者,一个是纪实文学作家。

  天安比他在少年时期省心了不少,但依旧是杨小翼操心最多、也是最为牵挂的人。

  在读书方面天安像伍思岷,伍思岷当年成绩经常是全年级第一。后来,天安顺利地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

  在大学里,天安还是和高中时一样喜欢和女孩相处,却依旧没有表现出对女孩子的兴趣。

  这倒让杨小翼生出另一种担心。天安都这么大了,怎么不会对姑娘动心呢?他这样是不是不正常啊?一次,刘世军来北京办事,杨小翼对他说了这事。刘世军笑杨小翼过虑了,天安这么喜欢和女生扎在一道说明一切正常,只是还没有碰到喜欢的人而已。

  尹南方约杨小翼看话剧《 日出 》。后来杨小翼才知道尹南方喜欢上了中戏的一个女演员,那段日子,他正在追这个女演员,他这是来捧场的。

  女孩不在台上的时候,他就同杨小翼闲聊。

  “我去你们省时见到刘世军的媳妇了。”尹南方说,“她叫啥……对,叫米艳艳,她同我合作在做生意,人很漂亮。”

  米艳艳做生意的事,她告诉过杨小翼,刘世军也说起过。米艳艳不再演戏了,她和儿子一起在省城开公司。据刘世军说,米艳艳赚了不少钱,现在,已拥有两辆进口小轿车。

  一九八八年春天,伍思岷经过了十一年的劳改,终于提前释放了。他带着牢里想出来的无数项发明,来到了北京。那时候天安二十五岁了,已大学毕业,被分配到教育出版社做编辑。

  伍思岷来北京是投奔他的一个狱友,马克。那时候,马克的公司是挂在工程院下面的一家科技公司,他任总经理。马克完全清楚伍思岷的能力,当即任命伍思岷为公司副总经理。

  伍思岷是在北京待了快半年,完全适应北京的工作和生活后,才找到杨小翼的。

  当时,杨小翼一眼认出了他。他没有大变,就快五十岁年纪的人来说,伍思岷几乎没显出这年纪该有的老相来。

  因为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杨小翼一时心情复杂。他似乎理解她的恍惚,大度地说:

  “你没想到我来看你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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