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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无虚也一楞,两个老道他认识,瘦的是木道人,胖的那个是土道人,是二品道宗五大长老中人;无虚原来还以为道宗与自己一样,也要找逍云庄主的麻烦,因为祝云不只是经营十六座寺庙,道观也有不少。

  无论如何,今天是动不了手了,无虚有些气馁,回礼后对逍云庄主道:“原来有道家高人为你撑腰,庄主,这场事由就是闹到江湖酒会上,七品祝门占我寺庙也是无理的,不过那时,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条件了。”

  和尚们转身要走,从山门外又走进个老人,把一杆长烟袋呵呵笑着:“休说佛法无边大,莲花怎不渡鬼国?谁占谁的?和尚说明白了再走。”

  老人身后还跟着祝云的弟子成虎,态度恭谨向祝云回话:“师父,老前辈说要来看看,还不让先通告您。”

  祝童眼前一亮,这老者正是前些天传他“灵”字的老人。

  老人看一圈后,慢悠悠的以烟杆点着无虚与他身边的和尚道:“湘西之地历来鬼神横行,道家在此只占一分风水,佛门连一分也占不了。一品金佛找别个麻烦我不管,禅宗高人今天有胆子带人欺负到我祝门家门口,大和尚,你就留下来吧。”

  “你敢。”无虚身边的红脸和尚越身上前,老人以烟袋杆虚画半符,红脸和尚脸冒虚汗,捂着胸口软下去。

  “你是个高手吗?我看是个快死之人。要知道你这种红光满面,在习武之人来说并不是好现象,只能说是气血上滞,很容易气血冲脑而致命,佛法无边也保不了你的性命,你这和尚十年内必无疾而终;和尚啊,再不要以你的满面红光骗外行,误会你是什么‘有道之士’。其实真正气机通的高手,不是你这样的红光满面。中国人是黄皮肤,应是黄光满面才对,但是非肝塞黄胆病之黄,这也要分别清楚。见到我是你的缘分,回去闭关三年,当性命无碍。”

  说完,符咒完满,红脸和尚浑身大汗淋漓,勉强打坐在地,脸上的颜色由红转白。

  祝童连忙走过去鞠躬,老人却扬起脸:“你个小子,害我等你一夜,却只等到个毛头小子来,难道你架子比皇帝还大吗?”

  “是,是,是,是小子失礼。”祝童鞠躬认错,原来老人成心点化他,而他却不明白其中的玄机。还是师兄有见识,把成虎派去了。

  老人却再不理会祝童,点着祝云道:“你还有些意思,教导出的弟子有礼貌,自己也有担当,只是胆子小了些,见识也不够。拿纸笔来,我给你写个字,让这个愚蠢的和尚也知道,到底是谁占谁的地盘。”

  成虎不等吩咐,早跑向后院,没片刻就与成风一道抬张桌子过来,上面摆好了文房四宝。成风笑呵呵的执手摸墨,好奇的问:“爷爷,您是要画鬼吗?”

  “我要写字。”老人摇头,把烟袋递到成虎手里,掂起毛笔沾满墨汁,在桌子正中的白纸上书写起来,边写边说:“这个字你们都认识吧?不错,就是禅字,写出这个字,却累我一身臭汗呢。”

  满院的人都看到,老人在白纸上写的,正是个大大的“禅”字。

  真正体会到其中妙意的,却只有祝童与祝云两个,老人的每一笔画都换是变化多端,却又朴实严整,最后一笔落下,两人也与老人一样,都出了身大汗。

  而院子里的和尚们,由于都是禅宗门下弟子,受到的感应最深,在这个“禅”字写完后,竟都不由自主的跪倒满地。

  木道人与土道人也打坐在地,只大火轮几个非修道之人,还懵懂的站在角落里。

  老人没有得意,扬手把“禅”字送出,白纸轻飘飘飞到半空,贴到天王庙大殿门楣上。

  成风乖巧,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倒杯热茶递过去,老人喝一口,从成虎手里接过烟袋,打火抽着徐徐道:

  “我们祖宗造字时,废了多少心血?你们要理解,任何一个字都不是乱写的。”

  祝童与祝云已站在老人左右,端心静听祝门前辈的教诲。

  “禅字,左边象征神,右边是单,意指个人,合起来的意思有四:一是天人合一,一是天人贯通,一是神人同构,一是天人感应,与西天之佛有什么联系?从这个字上是看不出来的。我这么说和尚们要不愿意了,如果禅与佛家没关系,为什么禅宗会起这个名字呢?姥姥的,你们想啊,咱们祖宗造字多少年了?佛教来中土才有多少年?就是禅宗之祖那胡僧也说过:达摩西来无一字。

  “几十年来,老夫游历大江南北,到处问和尚们‘禅’是什么意思,有一半的和尚是说不出来的,只会说一句佛法深玄,不可说、说不得;遇到有些见识的,会说是什么修心;遇到有学问的,会给你解释,禅就是‘思想修’啊什么的,是从梵语音译来的。是不是啊,和尚?”

  老人以烟袋点一下无虚和尚,他也只能点点头。

  “但是别忘了,我们祖宗造字时,禅字是读禅让的禅,根本就没你们这个读法;是和尚们非把这个字如此念,来去千年,谎言也成真了。最初的禅字是皇帝用的,只有两个意思;一是封神,皇帝举行封禅大典时才用这个字,一是禅让,皇权转换时用的。这两个意思都只是皇帝才能用,那时的‘禅’字凡人用不了,和尚们更不能用。所以啊,和尚们为了让自己高贵神圣起来,才在‘禅’字上打主意。和尚别不满意,我来问你,如果是音译,为什么不把你们那个什么‘思想修’用现成的汉字,比如,蝉虫的蝉、馋嘴的馋,婵娟的婵、其实忏悔的‘忏’还比艰涩的‘禅’更贴切些。要知道,封禅与禅让都代表权利的更迭,佛门果真清净,禅宗果真没野心,为什么会用这个充满权欲的禅字?参禅啊悟禅,花哨的很呢,其实都是蒙骗世人的红布。”

  无虚和尚摇头又点头,茫然四顾:“前辈,贫僧真不知道这些,但是,这个……”

  “贫僧贫僧,和尚们都很穷吗?别开口闭口贫僧;我看啊,最会做生意的就是和尚了。达摩东来无一字,钻个山洞苦修;现在看看,好山好水都让你们占了,修这么多庙、造那么多塔、把整座山都烧凸变成佛像,要费多少钱呢?”老人用烟袋点一下十八罗汉僧;“这些打手吃喝要费不少钱吧,也就你们能养活的起,寻常百姓家谁有如此威风。和尚一开口就是千万,千万贫僧,果然贫的很呢?”

  无虚惭愧的低下头,还想再说什么,终于叹息一声不言语了。

  木道人与土道人鼓掌赞叹:“老前辈果然高明。”

  老人却一瞥嘴:“你们道家也好不到那里,哼!今天先不说你们的事,是看在你们对我门后辈援手的面子上,回去提醒你们那个竹道士:因果之说固然要摆脱,最主要的是脱出轮回之道。和尚们都会算卦了,你们却还在看风水。言尽缘尽,各位可以离开了。和尚们替我带句话给空寂和尚:别再试探我祝门底线,金佛寺,哼!惹恼了我祝门,当心把它变成鬼哭寺。无虚啊无虚,本来以你的轻狂要多受些罪,看你还知道惭愧,你也走吧。”

  寒冷的冬季,天王庙在南华山角温度更低,无虚和尚身上的袈裟却湿透了,五体投地叩首道:“无虚知道错了,情愿在前辈身边伺候。”

  “你情愿,我还没功夫呢。”老人摆手,贴在天王殿门楣上的白纸飞下来,落到无虚眼前:“这个‘禅’字就给你,去参悟吧,悟出多少就看你的缘分了。”

  无虚又叩九个头,才捧着白纸退下;十八罗汉僧也跟着他退出天王庙。

  聪明人没几个厚道的,老骗子从小就要求祝童做生意要“厚道”,但是以他的性情怎么会如此轻易让他们走?

  “无虚和尚,你金佛好象很有钱啊,说来买庙就来;对不过就这么走了?至少要给我们个交代吧?”

  无虚怔一怔:“施主要什么交代?”

  “不多,一个承诺而已;反正你们钱来的容易,我这个师兄太老实,挣钱也太慢。今后他要披起袈裟做和尚了,佛门无大小,我要金佛寺答应:祝云法师见和尚大一辈。”

  这个要求代表的意思谁都明白,不只是无虚不可能接受,连道宗也不会答应;不过祝童是在漫天开价,等对方落地还钱而已。他也不想把七品祝门变成一品祝门。

  “放肆,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老人先打断祝童;“无虚和尚,只要金佛寺不再干涉我祝门的事就行了,你们走吧。”

  无虚和尚念声佛,合掌恭身:“金佛寺不会在对祝门有任何冒犯。”带者十八罗汉退出天王庙。

  大火轮眼见没便宜可占,带手下跟着就走,面前一花,祝童、祝云师兄弟拦在门前。

  六、蛹之初

  “大火轮,和尚们走了,你也要走吗?”这次是祝云出头阻拦。

  “你们想怎么样?我是跟无虚大师来看热闹的,不算冒犯祝门吧?”大火轮有点慌乱,和尚们都走出好远了,他身边只八个人,虽然也在江湖上号称八大金刚,但是,祝云师兄弟的厉害不说,两个道宗高手的厉害他是知道的,明显不是人家的对手。

  “我们不想怎么样,只是想知道大火轮你想怎么样。”祝童捂住自己的肩膀,做出疼痛的表情:

  “在上海,你的手下毫无理由的找上我;如果不是运气好,我这个刚出名的千面独狼也许就死在剃刀张的剃刀下了。后来在火车上,你们竟请来西域杀手。我想知道,究竟四品红火与我祝门有什么冤仇,让你大火轮如此狠毒?你难道不该给我个交代吗?”

  成风带着一帮假和尚围拢过来,都拿着木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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