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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毕竟时代不同了,如今的法律与警察可不是古时的六扇门;交通的便利与通讯的发达,使新一代江湖中人更加小心;最主要的是现代武器的发展,使以往的所谓高手成为纸老虎,江湖虚名就更虚了。

  说起三品蓝石,一直是个神秘的派别,他们的排序是江湖八派中最稳定的一个,三品的序位从未改变过。三品蓝石不以武功见长,也从未出过什么绝世高手,他们从事的多是商货之道与镖局生意,一直是江湖酒会的召集者,开会时的全部花费也是他们一家支付,这也是个流传至今的江湖传统。

  三品蓝石历来以交游广阔著称,别的门派如果遇困难,只要找到蓝石门下,一定会得到帮助;如果八派门人谁失手被官府抓住,只要不是因为伤天害理的事情,三品蓝石会不惜成本去疏通救援。所以,三品蓝石中虽然没出过什么高手,却没谁去挑战他们,这也间接的维持了前两品的地位。

  祝童从来不认为世界上有免费的东西,所以对三品蓝石基本上是敬而远之,这和老骗子的教导有关。祝童还没参加过江湖酒会,在过去的时光里,七品祝门只剩老骗子这一脉,自然也只有老骗子代表祝门出席江湖会。但是老骗子从来都是一个人去,回来后都要大发脾气,也不对徒弟们说起江湖会的事情;两次江湖会后的结果,就是祝童的两个师兄被打出师门。

  老骗子两年前被人扔海里喂鱼后,祝童与二师兄说起过,如果三年后的江湖会仍然有祝门的座位的话,就推举大师兄出席。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大师兄在重庆翻船,原本是过失杀人的重罪;老骗子虽然对弟子严酷,还是求助到三品蓝石,最后被轻判六年。大师兄的刑期还有两年,出来后正好赶上江湖会。

  黄海与乘警长还在分析是谁偷走了梅花表,祝童与叶儿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各自想着心事。

  软卧那边响起喧嚣声,在列车长陪同下,国画大师马夜带着三个弟子走进餐车,马上成为餐车上的焦点,连叶儿的脸上都涌起激动的神情。

  还是名人有面子,列车长安排四个人坐下后,乘警长也过去招呼;马夜爽朗的笑声充斥整个车厢,连称:“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叶儿刚才对祝童说了,马夜是居住在上海的国画大师,弟子朋友遍天下。不过就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祝童对马夜的了解就超越了叶儿,他已经断定,马夜也是个江湖中人。

  不是马夜的女弟子泄露出他的身份,祝童背对着他们来的方向,是餐车另一头的道士打出的手势使他明白,马夜是江湖八派中地位较高的人物,小道士的手势是晚辈对长辈的尊礼;这个手势表明:马夜是一派长老之类的高人,却不是二品道宗中人,小道士与马夜彼此比较熟悉。

  马夜组坐在餐车中间的一台,面孔冲向祝童这边,眼睛扫过祝童;从这双久经风霜却依旧清澈的眼睛里,祝童读出几丝关切的意味。奇了怪了,小骗子在今天以前甚至不知道马夜这个名字,他却似乎知道祝童的样子。

  乘警长回来了,继续与黄海说话;祝童正在猜测马夜究竟是那一派长老,餐车上又进来一伙,这次是从硬座车厢那边过来的。

  大火轮气宇喧昂的前面带头,烟子摇摆着腰肢跟着;他们也看到三个道士了,好象还打过招呼。

  过一会儿,大火轮的手下也出现在过道里,新疆人好象被拌一下差点跌倒,回头骂小道士一句,小道士依旧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打个楫手。大火轮火头看一眼,新疆人被另一个人劝着走进餐车。他们分为两桌,大火轮与烟子坐在入口处,杀手两个走过来,坐到祝童身边的台子上。

  烟子几乎偎进大火轮怀里,娇笑着把一双媚眼到处乱抛,扫过祝童这边时稍微停留一下,从那里面,能看出隐藏在深处的仇恨。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祝童看到十多米外的烟子在听电话,把手机贴到耳边。

  “祝郎,你的伤怎么样?好心疼啊,人家没想伤你,都是火轮的兄弟不知轻重,你可不要把仇记到我身上啊。你说的钱,就是那一百万我没收到。你是不是忘了?人家等着用钱呢。”

  “你等着,回去就付。”疯狂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祝童心里感叹着挂断电话,那钱他是没给,因为王觉非还没付。收回视线时却看到马夜的女弟子冲他笑着眨眨眼,似乎有嘲弄的意思。这就更奇怪了,她好象知道烟子与自己的关系?

  因为国画大师马夜的关系,餐车上的人都在围着那一桌转,大火轮拍着桌子叫道:“有人没有?坐下半天也没个人来招呼,你们不做生意了?”

  祝童想:大火轮也疯了,他竟然不顾餐车上的乘警与黄海,要在这里动手算计自己。想来大火轮是要在烟子面前露露威风,这样的不顾后果,哪里有江湖大派二当家的样子?

  服务小姐忙走过去,刚说一句对不起,口音稍微重点,大火轮又叫着:“你们什么态度,连个对不起也不会说?上海话我是听不懂的。”

  乘警长站起来向前部,餐车上众人的注意力也全被大火轮引过去;祝童心里叫苦,他身边的两个人应该要动手了。祝童坐在靠近窗口的地方,与叶儿对面,黄海坐在叶儿身边。乘警长刚才坐祝童外面,现在他到大火轮那边去,祝童正好面对大火轮两个手下。

  新疆人脸上闪出丝阴冷的笑,一直伸在怀里的右手动一下;祝童不知道将有什么东西射过来,也不知道要怎么躲避,正在戒备,耳边响起轻微的蹦簧声,一枚青竹簪落到祝童腿上,如此而已,轻微的一点威力也没有。

  难道这就是对方的手段?祝童看到新疆人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马上明白了:新疆人被暗算了,他的衣服里有个短弩,原本应该射出短箭被人掉包了。是谁呢,祝童看一眼餐车另一头的小道士,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很可能就是他们。

  新疆人双手深进衣服里,乘这个机会,祝童站起来:“我吃饱了,有点累,先回去了。你们慢用。”

  黄海正要客气,叶儿也站起来道:“我不吃了。”黄海只能起身,与列车长打个招呼,三个人走向软卧车厢。祝童走在最后,伸手在新疆人面前晃一下,好象站不稳的样子,嘴里说着:“对不起,才一点十分就困了。”

  另一边,乘警长正在查看大火轮的证件,烟子狠狠的看着祝童离去的身影,让他后背刮过阵凉风。

  叶儿去洗水果,祝童躺到上铺,边听黄海说着国画大师马夜的事,边想自己的事。

  “……他画一张画就能卖十多万,在崇明岛上有别墅,在埔东也有别墅,派头大着呢。我们家就有一幅他的画,叶儿说好,我可看不出来哪里好;还没你画的好呢,是不是?”

  叶儿端着盘水果进来,黄海后一句是说给她的;却被啐一口:“你懂什么?我是乱画,马老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是是,叶儿从小就想当画家,我就是看你画的好,今后一定比他强。”黄海还在安慰叶儿,却一点也说不到点子上,叶儿用个小刀削果皮,低头不理会他。

  祝童在想烟子与大火轮,新疆人一次失手不等于下次还有那么好的运气。如果正面交手,那是一点取胜的机会也没有;祝童要用在江湖规矩允许的框架内,斩断大火轮身边这支手。太危险了,新疆人的目标是自己的腿,大火轮也太狂妄了,竟在光天化日下,在警察面前动手伤人。

  祝门弟子虽然治病不怎么样,看人的本事却很厉害;刚一见面祝童就确定:这个新疆人吸毒,他身上一定带有毒品。

  但祝童不能直接对黄海或乘警长说出来,况且,他要把的大火轮也算计进去,祝童可不想有这么一帮人跟着自己。

  只有一点比较困难,祝童还有点良心,不想把烟子也牵扯到这个局里面。

  手机响起悦耳的音乐声,祝童看一眼号码,是烟子打来的,起身下铺走到过道里才听电话。

  “别以为有警察做伴安全了,刚才只是让你知道一下,只要出五万块钱,有人就能替我做任何事。”烟子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

  祝童回头看一眼,叶儿正在对黄海说着什么,伸手拉上门低声说道:“烟子,我做事从来都只问良心不问是非。我们是不合适的,你太贪心了,祝门的规矩容不下你的贪心。开始我就说过,江湖中人四海为家,只有开始没有结果。看在我们在一起的两年还有些美好的回忆,这次再放你一马。你是在卫生间吗?不要再回餐车,三分钟内换副摸样找个地方躲好,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不然后果自负,你已经漏风了。烟子小姐,我从不把人往绝路上逼,却也从不怕死;你记好了,这是最后一次。”

  祝童挂断电话,就站在软卧车厢的过道里看着外面的景色出神。

  长沙快到了,湖南的冬季也是绿色的,潮湿的水色中,铁路两旁的建筑物渐有城市味道;远处,高楼的影子隐约可见。

  三分钟刚到,餐车那边响起惊叫声,然后是桌椅翻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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