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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不过,他这几天也没闲着,白天,照例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在家里打麻将,晚上踩好盘子,等小不点睡着后,便去干他们那些偷鸡摸狗的行当。昨晚,他们一帮子去偷了一个曾当过县委书记的副市长,一想起这次行动来,他就乐不可支,干这些事,白莲不在,倒让他更感无拘无束。

  他把他们偷盗的行为,美妙地划入打击腐败,惩治贪官,替天行道的行列,因为,他们不偷穷人,专偷贪官污吏。其实,去偷穷人,正如魏纽曼所言,把他们的家全挖空了又值几何!呵呵,他不由地笑笑,随又把耷拉着的眼皮抬起,把目光落在了左面坐东风的诸葛锌脸上——这个小鼻子小眼的家伙,甭看他不太起眼儿,但做起事情来,出起点子来,却简直是吴用复活、诸葛亮再世。即使有什么意外,都能被坐在他左侧浓眉大眼、宽脸阔嘴的雷坤灵所补救。

  雷坤灵的思想和行动总是能同时完成;雷坤灵遇事面敌时总是临危不惧;雷坤灵身怀绝技,那种越是无所顾忌、越能让人相信不是骗局,越是明目张胆、越不会露出马脚的潇洒,总让他甜在心头、喜在眉稍……

  还有魏纽曼,这个宽肩膀,吊眼睛的家伙,常能做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昨晚,纳诸葛锌建议,听他华长万指挥,他们四个人一律戴了假面具,摸进副市长家欧式化的二层小楼,谁料想,却一个子儿也没捞着—— 一座空屋,一个人没在。这让他们大失所望。可魏纽曼突发奇想,解开裤带,蹲到毛绒绒鲜红而绘有龙凤呈祥图案的地毯中央“扑滋扑滋”地拉了一堆屎。“发”,魏纽曼还边拉边鼓着双腮说:“施点肥让他家一发再发,发了大财好让弟兄们明年不白来……”直逗得众人爽朗地一阵戏笑。屎臭溢满了客厅,延至整座豪华的欧式小楼,他们却扬长而去……

  想到这些,华长万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随码牌的声音和动作由衷地笑着。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门却突兀地“咯吱”了一声。他一惊,猛地抬头,但很快吸一口气又低下,这让他把刚刚的好感觉荡涤一空,因为他瞥见的是白莲,他不想看见她。他的脸原本光滑白晰,可因肝火太旺、终日熬夜、又不刮胡子,再加上蓝白相杂的日光灯照射和突然地来了气,变得越发地难看了。

  他真是不想看见白莲。在他心里她那张沮丧的脸,还不如他眼前的麻将牌亲,也不如与他打牌的这些弟兄亲,除非他无处吃饭、饥肠辘辘或没有妓女、需兽性大发的时候。

  他这时候随着白莲关门的动作和声音无缘故地吐了一口。其实,他的唾液并非多余,他的口腔和喉咙也并非生疮害病,或有任何一点点疾障,但他就是要吐,条件反射、习以为常,只要看见她……但他不离婚,坚决不离,这根源在他们的女儿——小不点儿身上。小不点儿——那可真是他的小不点儿啊!他爱她、亲她,太爱她了。在他的眼里,她明眸皓齿,聪明灵利,她看电视过目不忘,她听音乐律动感非凡,她胡编乱造的故事赛过童话,她数数的本领生来就有,她的模仿力空前,她……她……噢,只有她才能将他拴在这个一娶了白莲就开始发霉、倒运、翻胃的家中,只有看见她,他才能看见自身的价值……确实,在他的心目中,他的女儿真的是个举世无双、空前乃至绝后的好孩子,而且,他坚信:只有他、他华长万这样的人,才能生出这样一个妙人儿来!所以,他得让她有母亲、有母爱!

  然而,他自己也有母亲,但他对母亲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原因是她让他一坠地就是一个秃手儿。

  不过,他母亲早死了!母亲早早地死去好啊,他常常这样想!因为,她的死让他能尽早地脱离开村子里那些与她老人家有关联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他倒也可以不帮不理她们,但她们跑来跑去的让他看见了也是心烦的不得了,也要无端地吐起唾沫来……

  华长万用烦躁的眼神告诉白莲:“送个人要走这么长时间?”接着口气缓和了许多:“兄弟们饿了,赶快去做饭!”一副当家人悠闲权威的神情。

  白莲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厨房。

  华长万望着白莲印在厨房门上的剪影狞笑起来。他是当着牌友们的面子专门作派一下,此时,牌局已经结束,外面饭店的灯红酒绿和丰盛菜肴才是大家期望的。

  “走,下馆子去!”华长万朝厨房诡谲地一笑,向朋友们挥一下手。

  一阵“嚯哩嚯啦”的响动,众人狐狸般窜出,将门一甩没影了。

  白莲明白过来,心里一阵轻松。

  十六

  华长万们已走进一所红柱绿瓦的涮肉房,来到一张挨窗靠角落的桌旁,斜对面几个五大三粗、似曾相识的人肆无忌惮地吃喝着。那些人目不斜视,华长万们也不屑一顾,嬉笑着坐下来。

  一个妩媚而天真浪漫的旗袍女,抱着一本艳红的点菜薄,蝴蝶似地绕过两桌懒散而酒足饭饱的食客飞来。诸葛锌坐那儿还比较沉稳,竹筷抵着下巴的魏纽曼就不行,他不仅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旗袍女,连活暄暄上翻的厚嘴唇都淫欲地翕动开来,那率先一板一眼咀嚼咸菜的样子,分明淫舐着旗袍女、旗袍下那两座小山似的乳丘。华长万更不像话,看似与雷坤灵专心点菜,实际已让自己一只毛烘烘的手动作开来……旗袍女没设防,只顾埋着头专心记菜,等自己开叉的旗袍被华长万那只毛烘烘的手轻轻撩起、伸向大腿根部,她才猛地尖叫一声,哭泣着朝吧台处跑去……

  华长万们也不再去理会,嘻嘻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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