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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吴铁良决定要把上任遇到的第一件环保违法案办好,这样既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领导的器重,更要对得起老百姓的信任!今天来得匆忙,监察支队和监测中心的人没一起来,自己对环保法又不了解,很难现场对他们进行查处,但今天也没有白来,经过实地考察后,了解到第一手的农药厂污染情况,等回去以后,自己要加强学习,参照相关法律法规,下次来,就能依法对其处罚了。

  他们走到了厂区的东北角,那里有一座几十米高的砖砌的水塔,在水塔底部有一只水泵,正在呼呼地转着。刚才走在厂区内,小刘就注意到了,厂内东西两个烟囱,东面的那个靠近围墙,而围墙外就是姜福贵的鱼塘和村民的田地。烟囱喷出的烟雾也是污染源,含有大量有毒物质,对鱼塘的鱼和庄稼地里的作物,肯定会有不利的影响。烟囱下面就是生产车间,农药厂的污水往哪排呢?一墙之隔就是鱼塘,他们不会往鱼塘偷排吧?小刘曾经开车送李志成执法过几次,知道这位留洋归来的副局长每到一个企业检查,首先会找排污口,这是检测企业是否违法和超标排污的首要参照。李志成曾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一个小小的排污口,如果不加以科学控制,长江黄河很可能就毁在它这口上!"小刘对李志成的"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印象特别深。

  小刘提醒吴铁良说:"吴局长,我们应该看看他们厂的排污口,水脏不脏,一看就知道。"田佳笑道:"真是瞎子点灯,多此一举!这还用看吗?他们厂污水处理设备都没有,小河又被污染成这样,肯定脏得不行!"胡庆丰抗议说:"你没看怎么知道脏不脏?有你这么讲话的吗?"吴铁良说:"不了解情况就没有发言权,百闻不如一见,我们还是去看看好!"小刘说:"吴局长,您那么崇拜毛主席啊,说话都要引用他老人家的名言。"吴铁良笑道:"是啊,我是读毛选长大的,用现在的话说,我是他老人家的粉丝啊!"田佳说:"胡厂长,那就带我们去看看你的排污口吧!"话一出口,感觉"你的排污口"不雅,于是改口道:"看看你们农药厂的排污口吧!"

  庆丰农药厂的排污口,其实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西边的那个直接通往龙溪河道,埋在地下较深,比较隐蔽;东边的那个比较简陋,在围墙的外边,直接用砖头砌成沟渠,没有用水泥管道,上面用水泥预制板覆盖。由于太靠近鱼塘,污水会通过砖缝和泥土,渗透进鱼塘。鱼塘不和河流接通,鱼塘里又有增氧设备,水质比河里好得多,只是有点儿浑。庆丰农药厂有一根取水管就通到鱼塘里,以前,鱼塘的水经过沉淀之后,还能用来做饭洗菜,后来变浑浊了,他们厂里就用来洗手和应急时冲洗排污管道,临时稀释污水浓度,当环保部门检测时,污水超标值就小得多。今天因为事先没得到通知,启用水塔有点儿仓促了,水泵转动时让吴铁良他们看到了,当时胡庆丰还担心被当场揭穿,幸好没人提起水泵的事。

  绕到围墙外边,来到厂房后面的河岸,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小刘俯下身去察看,看到一个脸盆大小的黑黝黝的洞口,水就是从那里向河道排放的,可是,从洞口排出来的水,虽有点儿浑黄,却不是很脏。胡庆丰说:"这就是我们厂里排放出来的水。"吴铁良看了看说:"虽然不是很污浊,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日积月累下来,对河流的污染还是相当严重,你看,河里只有死鱼,看不到活鱼了!"胡庆丰却指着河滩边说:"有活的啊,吴局长,您看,这一个个的小龙虾,钓也钓不完,听说今年乡里还要举办龙虾节呢!"田佳笑道:"谁不知道龙虾是吃脏东西过活的?龙虾越多,说明水越脏,胡厂长还拿这说事,往脸上贴金哪!"胡庆丰脸色讪讪的,不说话了。

  天色不早,小刘看了下手机,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多。田佳说:"吴局长,我们是回灵湖呢,还是去乡里找人?"胡庆丰献殷勤说:"吴局长,时间不早了,大家吃了晚饭再走吧,我这就去订饭店!"吴铁良摆摆手说:"不用了,我们还要到村里看看村民回来没有,你这里,我们改天再来!"胡庆丰知道他们要走,心里一喜,毕竟眼前没有麻烦了,但听吴局长说改日还要来,心里又是一紧,看来麻烦还没完!

  吴铁良他们又去村里兜了一圈,还是没见姜福贵他们几个村民的身影,下午曾经见过的陆彩仙和她父亲也不见了,她父亲家的门关着。只是在村口,有几个放学回来的小孩,正无忧无虑地追逐着。有三四个小孩,好奇地在环保局的小车前张望,其中有个小姑娘,凑到反光镜前,一边照镜子,一边梳理着小辫子。孩子们看到几个陌生的大人走过来,怯怯地退到了一边。吴铁良不经意地回头向农药厂望了一眼,发现那两个烟囱又在吞吐着烟雾,不禁一呆,说:"怪了,烟囱又在冒烟了。"田佳笑着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们的工厂没停产,工人也在上班,刚才只是躲起来了,而且,他们那个水塔的水,很可能是临时用来冲洗排污管道的,目的是让我们在排污口看不到他们排放的污水。"

  小刘不解地说:"田主任,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当场拆穿他们呢?"田佳笑道:"我是故意放他们一马,下次来时,可以抓个现形,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呀!"小刘赞道:"欲擒故纵,田主任真是高明啊!"吴铁良不禁摇了摇头,说:"自作聪明,欲盖弥彰,到头来只能是自作自受!我们要抓紧时间,绝不能让他继续祸害村里,要罚他个倾家荡产!"田佳笑道:"吴局长,想罚他倾家荡产,只怕您还没这个能力!环保法中明确规定,对违法排污企业,每次罚款最高不超过二十万!而且,在三个月内,对同一违法案件不能重复处罚!"吴铁良对这一处罚限制很不理解:"三个月只能罚二十万?那不是便宜他们了吗?只要交了二十万罚款,违法企业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排污却不用害怕处罚,这罚款单,不间接成了排污通行证了吗?"田佳说:"是啊,这是法律条款有缺陷的地方,不过,已经有人大代表提出修改罚款限额的提案,相信以后会逐步完善的。"

  几人坐进车子,吴铁良说:"我们去乡里,必须找到他们!实在找不到的话,我会连夜向市里汇报!"小刘说:"这么晚还没回家,我看他们凶多吉少!"田佳说:"要真是乡里把村民们扣留了,那可是违法的事!这乡干部也太嚣张了吧,怎么能干这种打击报复的事!"吴铁良既有点儿担忧,又有点儿愤慨,不禁叹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唉,这种官僚陋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绝迹!"小刘发动车子,刚一脚踏下油门,忽看到前面几十米外有一群人迎面走来,仔细一看,不由惊喜地说:"吴局长,田主任,你们看,前面的不是龙溪村的村民吗?他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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