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约，夏至(55)_正午月光

五五

　　何意轩在尽力扮演着一个好丈夫的角色，事实上他的确做了很多，似乎要弥补这些年所欠下的感情，他总是将最美好的事物展现在夏冬面前。音乐会，烛光晚餐，月下散步，以及彻夜疯狂地拥吻，他的热情似乎要将他们燃尽。

　　这样就很好了，夏冬沉默地承受着，内心十分平静，偶尔转头时总能看见窗外的月光，在这个冬夜里显得格外清冷明亮。何意轩的汗水滴在她的脸上，是咸的，也是苦涩的。她终于抬起手轻轻揽住他的背，而他却深深地吻住她。

　　就这样，也许他们未来的人生都不再会有遗憾，她，何意轩，康浩楠，还有依旧躺在病床上的母亲。

　　在农历新来即将到来的时候，方美媛终于走进医院同意接受肾脏移植手术。当林然打来电话的时候，夏冬正在参加一次技术会议，在走廊的角落里她一个人站了许久。

　　“夏姐，你的眼睛怎么了？”回到会议室时小徐低声问她。

　　“有点累。”夏冬敷衍地道。

　　小徐没有再问，而是递给了她一瓶眼药水。夏冬点了两滴，药水顺着脸颊滑落，好像落了泪。她简单地用纸巾擦干，便走上前去继续进行图纸的演示和讲解。

　　会议结束时，程辉远走了进来。夏冬的眼睛依旧有微微的刺痛感，于是转身准备离开，可程辉远并不打算放过她。

　　“哪怕只有一次，您能装作不认识我，我都会十分感激。”夏冬看着他。

　　“好吧，我也希望会有一次。”程辉远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目光居然有几分复杂，“可是现在我对这次的事情实在太感兴趣，以至于无法隐瞒我的好奇。”

　　夏冬几乎能猜到他的话题，打算转身离开，可程辉远抢先一步捉住了她的手臂，“看来你真的十分留恋与何意轩的婚姻，竟然愿意舍弃一切。”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刻薄和一些来历不明的情绪，瞬间，夏冬感觉那个恶魔一般的男人又回来了。

　　她转身看着他，目光中不无指责。

　　“好吧，”程辉远笑着放开她，“我的意思是何成效同意了大哥的提议，显然就意味着晓晓想利用当年案子让你们离婚的计划无法实行，我承认我很失望。”

　　他是在失望自己没有离婚，还是在为外甥女的人生与爱情终究没有完美而失望？夏冬有些拿不准。

　　程辉远显然并不在意，他点燃一支香烟，然后看着夏冬，“不过比起我的失望来，还有一个人显然会更加难过。”他顿了顿，似乎心情十分不错，“浩楠今天回来，我正在想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什么表情，如果你不愿意见他，我很乐意替你转达——夏冬与何意轩重归旧好，打算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嗯？”

　　“你敢！”夏冬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在自己痛苦的时候反复出现。

　　听了这话，程辉远并没有再笑，而是眯着眼睛看过来，“夏冬，我有什么不敢？劝你不要威胁一个失望的男人，他可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为什么？”夏冬并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这次是程怀远选择了他的前途牺牲了苏晓晓的爱情，我并没做任何伤害她的事，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这个问题很简单。”程辉远看着她吐出淡淡的烟雾，一字一句地道，“夏冬，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幸福地和别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第十八章脆弱的感情

　　“我是说，就算手术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假如……”何意轩小心地措辞，“假如有最不希望的事发生，夏冬，你会不会离开我……”

　　世上有一种人，凡是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便会想方设法让别人也得不到，当然，其实他自己也未必真的十分需要，只是见不得别人幸福而已。程辉远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夏冬相信，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主动投入他的怀抱，说不定他早就失去了捕食的兴趣，就像食肉动物只渴望鲜活猎物一样，程辉远喜欢的只是这个游戏的过程，至于她的幸福，那又关他什么事呢？

　　不过有一点他是对的，她迟早都要面对康浩楠，就算是欺骗世上所有的人，她唯一不想欺骗的就是康浩楠。

　　候机楼的大厅里人影寥落，当康浩楠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夏冬正在等他。冬日的寒风吹起她的短发和格子围巾，这样的情景就像老电影中的情节。他快步上前抱住她，感觉到她冰冷的呼吸在他的耳侧吹过。

　　“浩楠，我们分开吧……”夏冬的声音颤抖着被北风吹散了，却像冰屑一样插进了他的心里。

　　午夜的收音机里播着无尽的伤感歌曲，康浩楠坐在车子里沉默着，直到夏冬将车子兜兜转转后，终于不得不停下来。

　　“说点什么，求你……”一路上，他的沉默让夏冬无法抑制地自责。

　　康浩楠微微转头看着她，夜色下她的侧影显得单薄而脆弱，却仍坚持着不肯露出任何软弱的痕迹。

　　“夏冬，我让你为难了是吗？”他的声音平静温和，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和伤感。

　　黑暗里，夏冬感觉有什么东西滚烫地流下脸颊，烧灼得心都在抽痛，“浩楠……”

　　又一阵北风吹过，在车窗前拂起一层雪尘。康浩楠将热风开大，犹豫了片刻，却收回了要去拿纸巾的手指，他将它们握在一起，紧得关节都发了白。

　　“还记得我说过我母亲的事吗？”他的声音还算平静，“她爱着父亲，为了他放弃了事业，放弃了理想，甚至放弃了作为一个妻子的权利，在Lisa母亲介入我们的家庭时，她选择了忍让和退出。小时候，我曾经怀疑她并不爱父亲，所以才能容忍他一再地背叛。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他看向夏冬，明亮的眼眸中有水一样的光华闪动，“不是她不够爱，而是她太爱父亲，以至于不忍让父亲来做选择。”

　　“夏冬，”他执起她冰冷的手指，“我不希望你为难，哪怕这意味着忍受将你交到别人手上。这些年不论多艰难我们都一起走过来了，何况是现在。世上从来没有哪件事是完美的，而且只要你还没有爱上他，我就会等在这里，等到你回头为止。”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拥有一切，于是当他们失去某些东西的时候就会心有不甘；反过来，却是一无所有的人更能珍惜手中现有的一切。

　　康浩楠和夏冬，他们是如此相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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