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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当琪琪的胳膊肘近乎粗暴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时,琪琪已经站起身,随着全场整齐划一的掌声,正向高傲的钢琴家致敬。我也站起身鼓掌,琪琪在我耳边大声说:“再使点儿劲,他一定会返场的。”

  果然,钢琴家招架不住不肯散去的观众的盛情,返场了。人们这才又重新坐回座位上。钢琴家返场的曲子弹奏了近二十分钟。观众终于失去了耐性,有的人开始悄悄退场,有的人目光开始涣散,心不在焉。随着钢琴家的手臂高高弹起,演出终于结束了。

  观众的掌声是稀落的,有气无力的,甚至是如释重负的。当绛红色的大幕徐徐关闭,琪琪的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我为自己能有这么个对音乐如此痴迷的女友而庆幸感动。

  雪,静静地飘着,久久不肯落下。尚未从音乐中回过味儿来的琪琪满怀心事,一直闷头走路。我不忍打扰她,默默地跟在她的身旁。

  “这么好的音乐会,多难得呀。你倒好,竟然听睡着了。”琪琪终于开口说话了,带着诘问和抱怨的口气。

  “我太困了,实在支撑不住了,对不起。”

  “我就是再困,听到这么棒的音乐也不会睡着的。”

  “我和你不同,音乐对我来说只是业余爱好,甚至可以说是多年前的业余爱好。这两年做生意,把我的音乐细胞消磨殆尽了。”

  “音乐是精神产品,每个人都离不开音乐对人性的启迪和心灵的感召。一个只有爱好音乐的人,内心才会纯净美好,才会对生活充满向往。”琪琪仰头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

  “你说得没错,我真希望,通过你,让我重新回到音乐的怀抱。”

  琪琪把头依偎在我胸前。“会的,一定会的。以后你每天回到家里,都就给你放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让你身心舒缓,如入天堂。”

  琪琪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我。是啊,从做生意以来,我的心好像麻木了,对什么都没兴趣,整个心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每天想的就是钱。原来,我曾经构筑的精神世界,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我将琪琪轻轻拥入怀中。琪琪喃喃地说:“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我也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说完这话,连我自己都大吃一惊。这还像是人话吗?这类痴男怨女的酸嗑,曾让我厌恶之极,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和欺骗。如今,从我嘴里吐出,竟是这般的顺溜儿,毫无阻碍。

  一个小时后,我俩走到了金城夜总会门前。

  “噢,忘了告诉你,明天一早我搭飞机去广州。”

  “几点?”

  “凌晨四点的飞机。两点半就得起床。”

  “你怎么不早说?”琪琪看了看手表,“现在都十点多了,你快回家睡觉吧。”

  “我想陪你演出后再送你回家。”

  “不行,坚决不行。听话,你得保证睡眠,可别把身体搞垮了。”

  “心疼了?”

  琪琪羞涩地点点头,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到广州后呼我,我给你打电话。记住,要每天想我。”见我点头,又补充道:“不,是每分钟都要想我。”

  第十章

  第二天凌晨两点半,高小菲呼醒我,并留言告诉我她家怎么走。我拎着装有十五万现金的手提包走出家门,发现天黑得深不见底,还刮着呼啸的北风,我不禁打了个寒噤,返身回家,从厨房里拿起一把不锈钢菜刀,揣在裤兜里,给自己壮胆。出租车刚停在高小菲家的楼栋前,高小菲就以与她蠢笨身材极不协调的敏捷动作,一闪身,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高小菲把包里的三十多万元迅速地放进了我的旅行包。我用手一拎,沉甸甸的。

  我从未经手过这么多现金。这令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心怦怦乱跳。我下意识地用一只手紧紧握住那把不锈钢菜刀的把柄。高小菲也显得神情慌张,不住地回头,看后面有没有尾随我们的车辆。我壮着胆子,趴在高小菲的耳边轻声说:“别害怕,有我呢。”说完,我悄无声息地亮出了那把明晃晃的钢刀。高小菲吓得浑身一激灵,身子险些撞到了车门上。

  我歉意地冲高小菲摆摆手,继续小声说:“如果有人敢在半路上劫我们,我就跟他们拼了!”声音虽小,但连我都感到了一股自己从未有过的杀气。

  “你差点儿吓死我了。”高小菲坐正身子,长舒了一口气,拍着心口窝夸奖我说:“你还挺长心眼的,连我都没想到。这么早出门是应该随身带点儿防卫的东西。”

  我像个英雄似的笑着,沉稳地点上根烟,然后又潇洒地摇下车窗。

  下了出租车,我背着旅行包大步朝候机大厅里跑去。高小菲从后面叫住我说:“你不要命了,敢带着那东西上飞机,还不把你当劫机的给抓起来呀!”说完,高小菲匆匆把我拽到附近的垃圾桶旁,四下扫了一眼,才催促我赶紧把菜刀扔进垃圾桶里。

  刚坐进广州白云机场内的出租车里,高小菲就语速极快地说了句去“广宾”,以至于出租司机不得不又问了她一遍去哪儿?高小菲这才定下神来,一字一顿地用她那蹩脚的粤语回答:“去——广——州——宾——馆。”然后咬着下嘴唇冲我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实说,自从去广州进货起,我一直住与“广宾”一墙之隔的“广利”,从未住过“广宾”。当我无数次路经“广宾”之后,我也曾暗自想过,等老子赚了大钱,以后再来广州就住“广宾”,哪儿都不住。

  尽管现在我还没挣上大钱,但我已经住进“广宾”了。高小菲经过一番手忙脚乱之后,终于办妥了入住手续。高小菲领我匆匆来到“广宾”内的工商储蓄所,把那整整一手提包的现金迅速地存了起来。然后,高小菲这才恢复了她往日的状态:“我之所以要住‘广宾’,就是因为这里面有储蓄所,存钱取钱都安全一些。”高小菲想得可真够周到的。乘电梯来到十六层,我们住进两个相邻的房间。简单洗漱后,我们快速走出“广宾”,随便找了一家街边的大排档,每人要了三两煎饺,站在飘着细雨的屋檐下,狼吞虎咽地吃完后,打的直奔海印布料市场。

  等我们接连转了三四个布料市场之后,才终于确定,广州的市场现在没有我们准备续的布料。同时,我们也顺便观察了一番新近上市的布料,看有没有比我们的布料更好更便宜的,结果还真没有。高小菲站在一家冷饮摊前一边咕咚咕咚地喝着带冰碴儿的纯净水,一边打通了吴老板的电话。“我刚到广州,正在出租车上。”高小菲冲我眨了眨她那涂着黑眼圈的大眼睛,“一小时后我们海珠餐厅见,好好。”放了电话,高小菲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笑着说:“我们马上回宾馆,先洗个澡,别让老吴看见我们的狼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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