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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下午我跑到外面很远的地方给孟晓敏打了传呼,问她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没有?她说没有,还一个劲地催我到老地方去见面。

  我说:“厅里现在有人要陷害我,要把我们的事情捅出来,你最近千万别跟我联系。”她还是坚持要跟我见面,我说:“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很委屈,却不肯放弃自己的要求。

  我说:“你怎么就不知道个事情的大小!”就挂了电话。

  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是谁在陷害我呢?躺在董柳身边翻来覆去也不是个事,就对她说要赶一份文件,起来了坐在客厅沙发上,在茶几上摊开了纸,手中拿着笔,装模作样写了几行字。毫无疑问,那封信是冲着马厅长的提议来的,政治目标也可以用迂回战术来实现。长期以来有人盯着我分析我,这我是知道的,我不也在分析别人吗?想上去的人总比上面的位子多,有了你的就没我的,所以条件越接近就越是冤家,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竞争大家挑明了竞争,你也抗洪去,你也发论文,你也把博士学位扛回来,在这些地方下绊子,小人啊!我知道这是男人的薄弱环节,没想到自己也在这上在栽了。

  我得想一个万全之策,这一战输了,锐气挫了,很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机会了,人生又有几个下一次?我又后悔不该凭一时兴致跟孟晓敏来往,把她运动到省城来了。凭什么?别人一问我就没法回答了,这不是铁证如山吗?事情穿了泡,跟董柳又怎么交待呢?

  我把可能的人挨个想了一遍,孙之华?袁震海?丁小槐?甚至黄主任?或者是他们中的谁指使哪个小人物写的?第一个回合,大将是不出马的。第二天我去处里,几个人看见我,眼神中都有点怪异,喊“池处长”的声音也有点特别。多年的训练使我能从别人的神态中察觉他们自己都感觉不到的那点差别。丁小槐来了,我用稍微变了点调的嗓音喊了声:“老丁啊。”他似乎吓了一跳,我觉得自己的检验方式奏了效,马上接着说:“早上好啊。”他连点头说:“池处长早上好。”

  我双眼望着他,面带微笑,他眼神有点乱,点着头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我几乎就认定信是他写的了。但我不上去,事情也轮不到他,他跳出来干什么?纯粹出于嫉妒吗?不太可能。这时丁小槐进来找我商量事情,我感到了他完全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那点失态而来的。事情说完了他说:“有人嫉妒我们处里,怕我们处里办事更方便些,工作开展得更好些。”

  我说:“那是谁呢?”

  他说:“不知道风从哪里刮出来的,有这么多处室呢。”他去了。

  中午回到家里,董柳倚在沙发上看电视,饭也没做。

  我说:“什么时间了?”

  她说:“还吃饭干什么?”

  我一听这口气就慌了,跑到厨房去做饭。董柳闯进来,把淘米的锅往地上一摔说:“你在外面做的好事!”口气很严厉,声音却并不大。

  我弯下腰去把锅捡起来,想着是抵赖呢,还是承认算了?我慢慢直起身子,把锅放到台板上,又蹲下去收拾溅在地上的米。董柳一把将我扯起来说:“外面人都知道了,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以后叫我怎么出这张门?让我被人家戳背脊!怪不得这几天走在外面背脊上还有后脑勺发麻!”

  我说:“怎么呢,怎么呢,值得生这么大的气?”

  我打算承认了。她一推一推把我推到客厅,说:“一个女人,这些事情不生气,那还有什么事情生气?就不说对得起我,你对得起我一波不呢?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那样窝囊的时候我都没说过你一句,换世界上第二个女人她做得到?你变心吧,你变了心我把你的东西割下来,让你在别的女人那里当不了男人!”

  我说:“我不好你把我丢了,去追求新的爱情。”她马上说:“那没有用,男人总是男人,换个人他还是男人。男人我都看透了,就是夹不住那一泡骚,捣腾完了他就安神了,我看透了。”

  我说:“轻点,轻点。”打算去关窗户,一看窗户已经全关上了,“轻点,关键时刻你不能向别人提供炮弹来轰我!”

  我想想董柳说的也是真的,她苦了那么多年,孟晓敏做得到?我知道赖不掉,打算先跟她晓以利害,把家里的战火平熄了再说,就避重就轻地说:“去年……”她把手掌当作一把刀从空中一劈下来,把我的话砍断了说:“屁话,你要说就老老实实说,别想轻描淡写!”

  我连连点头说:“我是老老实实说。去年……”那把刀又从空中劈下来,说:“去年?那一年你到北京去就是跟那个妖婆借的钱,前年妖婆带了表弟到我们家里来,还装模作样当我的面批评你几句,戏演给谁看呢?妖婆还帮自己的情人介绍过对象呢!你喜欢她你就做第三者去挖墙角,挖下来算你的本领,你认识我干什么?”

  我一听梦醒了似的,外面人传说的原来是小莫!我试探着说:“你听谁说的?”

  她说:“要别人说干什么?我都当面看见了。别人都把你告了!”

  我把茶几一拍,气壮如牛说:“别人陷害我你也跟在后面跑?我到厅里来十年了,我跟莫瑞芹?你听谁讲的我当面去对质,看那条长舌头看见什么了?”董柳说:“你刚才都承认了,又不承认了?”

  我不理她,抓起电话就拨通了卢书记家,说:“卢书记,我们家里现在变成战场了,东西都打烂好多了,外面的谣言传到我家里,董柳说组织上都认定了我有问题,怎么说也不听。现在我请组织尽快把事情弄清楚,这是陷害,不早不晚这个时候出来一个粉红色的传说,这是政治陷害!董柳现在要跟我离婚,报告都写好了,逼我去签字,下午就去办手续。先吃饭?到现在饭都没做。董柳还发疯说要抱了儿子去跳河,如果结论不尽快出来,真出了问题,那怎么办?”卢书记马上要董柳接电话,我把话筒递给董柳,凑在她耳边说:“哭,哭。”董柳一边听,一边使劲地把鼻子抽了几下,又抽了几下,抬起胳膊去擦眼泪,真的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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