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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手往上指一指,我明白了说:“既然走上这条路,那还是要走下去的,不上路没事,上了路就没个完。”

  他说:“你有想法你千万别以为自己挺身而出前途就一片光明了。你把钱往纪检会一送,就将了很多人的军。池大为刚上任就有事件了,那么多人呆了那么久没有一点音信,那是怎么回事?肯定会表扬你,还可能会上省报,但以后你就是人民公敌,你的路断了。”

  我说:“我想想也有点问题,就跑到这里来了。这包东西我不要我是人民公敌,我要了我怕它哪天爆炸,那我丢到厕所里去?”他沉吟说:“你悄悄退回给他们,袁震海那里做个含糊的姿态。”

  我说:“他是什么人,我没要他心里肯定明白。

  我要了他对我放了心,就是朋友了,有默契了,不要呢,以后做什么都隔着一层,他事事防我挤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他说:“要不你这样,你把钱还给他们,就说是入股,以后你不收股息就是了,主动权在你手中。”

  我说:“这个办法好,可还有两壶茶油?”

  他说:“谁为两壶茶油摔过跤呢?”

  我说:“想起来呆在圈子里真没意思,人人都想抓别人的把柄,又都怕自己的把柄被别人抓去了,喝醉了酒时都比超级侦探还清醒,是个朋友都变成敌人了。像我吧,不是个想捞的人,还得装个想捞的人。”

  他说:“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我说:“谁说坐在那个位子上简单?就凭这一包东西摆在你眼皮下,你能不动心,禁得起这个折磨就不简单。”

  第二天上班,袁震海意味深长望我一眼,我微微一笑,默契地点点头。快到中午的时候,董柳打电话来说:“那点东西你不要就算了,千万别往上面送。

  我刚才跟护士长闲聊,她说三号床的潘毕直早几个月是云阳市的市长,从省里调去想干点事,收了推不掉的红包一律上缴,引起了公愤,工作硬是展不开,选举的时候硬是被当地人选下来了,回到省里就退休了,气病了在这里。”放下电话我摸了皮包里的钱鼓鼓地还在,就放了心。

  过两天苟医生打电话到家里来,我说:“你晚上来吧。”他很兴奋地说:“谢谢池处长。”天黑后他来了,我说:“这件事不能着急,有好几份材料在这里,不可能都是唯一的吧。”他急了说:“那,那……”右手闪电般从西装领口处往怀里一插,又抽了出来。

  我说:“材料你明天还是交给处里小梁,按程序来。

  我去交给他,那算怎么回事?”他手又迅速往怀里一插,再抽出来说:“那池处长的意思是没希望了?”

  我说:“我说过这个话吗?”就把那包东西拿出来,“这点东西我没看,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烟吧。

  我又不抽烟的,你暂时拿回去。”他涨红了脸拼命推过来说:“池处长您叫我回去怎么交待,大家都望着我呢,我把好消息都告诉他们了。您老人家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吧。”又从怀里摸出一包放在桌子上说:“我知道那点东西不成敬意,我和老毛商量了,想打点埋伏,开张的时候用钱的事多,这太不应该了,简直就违反了惯例,池处长您老人家就给我们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吧。”

  我说:“叫你收起来你就收起来,不收我就叫纪检会卢书记来收。”他睁了眼望着我,不认识似地张口呆了半天说:“真的?”他把钱收起来说:“我真的没脸回去,大家都把脖子伸直了等着我呢。”把头垂着站了起来,直直地挺着。

  我说:“把东西收起来再说话。”他坐下来,我说:“你们的材料我看了,还要到市卫生局去补充两个证明,你明天交给小梁。如果材料属实,还是比较扎实的。”

  他说:“有一点不属实,池处长您砸死我。”说着拿一包钱在头上用力砸了一下,“这点东西?”把叠着的两包东西推过来。

  我说:“你要我犯错误,我敢犯吗?”

  他说:“谁说这是错误?花钱办事,天经地义!谁辛苦了谁也该有点车马费吧。要不我以儿子父亲的名字起一个毒誓在这里。”

  我笑了说:“那不等于让我咒你父亲儿子?”又说:“要不等于我在你那里入一份股,没发财就算了,发了财咱们再说。”他似乎明白了说:“对对,这就是池处长的股本了,我开个收条给您?我们做事认真点,收了人家的钱,总不能点个头就算数吧。”

  我说:“那不是我的钱,我得另外拿钱。”他想想说:“您老人家就拿一百块钱。”

  我笑了说:“一百块钱还不够吃顿饭,一年能有多少息?”他竖起一根指头,我说:“一百?”

  他说:“池处长您别开玩笑。”把指头勾下去再竖起来。

  我说:“那么是一千了!”

  他说:“一千在池处长这里怎么拿得出手?”

  我说:“那么是一万了?”

  他说:“池处长您觉得……那么一万五好不好?”

  我说:“再说吧。”就拿了一百块钱给他。他收了说:“池处长您真的帮我们大忙了,这点钱是我们七家人凑起来的,租房子买仪器还没着落呢。大家想着第一是招牌,招牌有了,钱总是有办法的。”

  我说:“你们也不容易。”他叹一口气。走的时候说:“明年我给您拜个早年吧。”他去了,董柳从房中出来说:“就让他这么走了?”

  我说:“我们多少也凭点良心吧。”又说:“不知道这两壶茶油一百块钱够不够?”

  我把茶油提了一壶,送到晏老师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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