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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哼。”

  我犹豫一下,决定还是讨厌一回,做个说教者:“有些事吧,还是跟自己爱的人分享,才美妙。”

  她嘀嘀咕咕,突然问:“那你是跟自己爱的人不?”

  我这厢还在酝酿十年树木百年育人,突然被她这么一打岔:“呃?”

  “你的初吻啊?”小姑娘眨眨眼睛,对我使个眼色。

  当事人就在旁边,她存心的。这个自我的小女孩肯浪费时间,做一回配角来成全他人,我应该很感激。但是此时我只非常尴尬和为难,转头看看齐享,他也注视着我。

  “哦,那个啊,只是意外,真的。”

  我盘腿坐在床上看深夜肥皂剧,晃悠着遥控器,一边神思昏昏地托着腮打呵欠,电视上卷舌头的人鱼小姐守着满桌泡菜抒情,哎呀中国哪有我们这样好喝的酱汤啊。

  再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我想,嗯,应该是睡了。

  我就爬下床,拿着换洗内衣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出去,走廊上没亮灯,上了清漆的地板横陈于月色里泛冷光。楼下热带鱼缸的氧泵正在工作,静夜中有流水声,气泡圆润又规则的破裂声,除此之外,会发出响动的,只有在下。

  警报解除。

  我踮着脚往浴室走,琢磨,我紧张什么呀我到底紧张什么呀。齐享他也没表现出不愉快对不对?当然他也没表现出愉快。

  废话,换你你能愉快吗?

  我又没说错话,当人家面那么讲……还能让我怎么回答,是啊是啊,初吻是跟自己爱的人啊,像话吗?

  你傻嘛,你不会岔开话题?

  我也想趁机撇清楚呀。

  是啊,撇清楚,人家没怎么样,把自己亏心的一回来就躲房间里,出息!

  唉,我也不想,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路上看着齐某人我就害怕,他他他明明什么也没表示,怎么就那么吓人呢。

  别提了,那不就是个变,啊变,变……

  “态”字翻滚一周,念及他在暴雨中没打伞来接我,买感冒药,带我过马路,我良知上一激灵,又把那个字咽回去了。本来都走过齐享的房门口,想想又退后一步,蹲下从门缝往里面瞅,是没有光亮,还好还好。我拍拍手准备站起来。

  接下来的场景我很想把它形容成一幕惊悚片,至少是个悬疑片,动作片也可以凑合——门瞬间从里开来,同时“啪嗒”一声轻响,过后我一回忆,那是壁灯开关被推上去的声音。

  齐享一只手放在门把上,居高临下地看我,背着光。

  我惊吓携羞惭了足有两秒,然后就成功地过渡到盛怒了,这算什么,躲门后面,真猥琐呀,我没意识到我此刻的姿态比谁都猥琐,我想他其实心知肚明我在避他,在这儿潜伏着逮我,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后来想一想,的确,我当时对他,偏见是很强烈的,其中还掺杂着某些挫败感,怎么每次遇见他,我都显得那么二百五呢?当然面对沈思博也有这个现象,但那属于情感的不可抗力。可是齐享,那时候我把他当成我生活里,不相干的外人。

  还有一个原因,紧接着,就要说到。在眼下齐享对我说了一句,庄凝,你有完没完。之后,我爬起身,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没完了,他显然并没有玩笑的意思,他是真恼了,被我惹翻了。

  我在很长时间,对于齐享,都有一个这样认识上的偏差,我以为他是经验丰富的,至少谈过十次八次恋爱的,系花都轻松拈来,虽然没能固守。

  感情对他来说,肯定是打了锁血补丁再加全套攻略的轻松游戏,他比我玩得转。

  为什么呢?

  大概因为他年少老成,淡然内敛是常态,谁都别想让他上心的模样。也大概因为他相当优秀。

  所以我不担心伤到他,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对一个人动了心以后,同样会有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拿她每句话当回事,又怕自己太拿她当回事,被她伤自尊了,也会卡在那里不知进退,她之前一直躲着他,半夜又跑来招惹,门口透着一点光,他坐在那看着她的脚步蹑声过去了,又回转来,整个人都伏在那里,不知道转什么心思。

  于是他总算被惹翻了。

  这是我后来终于明白了的,只是不知道明白过来时,是不是已经太迟。

  我说:“哎呀你这个人有意思嘿,我梦游你也要管,你当你……”

  话到半途我听见“咔嗒”一声,那是门把手被松开的声音,它利落而且愉快地弹回原位,再接着一声钝响,门扇往后撞上墙,再回来,而齐享伸手一把捞过我。门边撞上我的胳膊,我的痛叫全被堵在半途。

  他的唇舌之间有轻淡的烟味,跟上次一模一样。

  六年之后的我得说,这是我人生当中,最刺激的吻之一,充满天时地利的戏剧意味。而当我用正面和柔软的目光来审视和回忆它时,看见的是这位先生正被六年前的我用内衣抽打。

  我要是旁观者我也觉得这一幕真是好玩儿,高大挺拔的青年,两只手固定住女孩的脑袋,她就像一颗被往后弯折的大头菜一样,发不出声音,徒留两只胳膊比划,一点布料没头没脑抽在他肩膀上,他能感觉到才怪呢。

  其实我也没有怎么察觉自己手上的动作,几乎所有的知觉都在嘴唇那里,它们被纠缠、厮磨,始终不放过,哪儿哪儿都是他的气息。我耳鸣得厉害,仿佛又回到月余前的那夜晚,一个念头逐渐自昏茫之中显山露水,那是我自主地,选择性剥离出意识的片段。

  在它给自己清晰地定了影之前,我模糊地尖叫一声,使吃奶的力气挣开齐享——这么说不确切,是齐享先松开我。

  我们互相看着,彼此压低声音,咻咻地喘气。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一看见他,潜意识里就羞愧得要命,就想躲,就张口结舌,就被害妄想症发作。

  因为,上一次是我主动的。

  那夜齐享赶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人事不省,他把我扶到外面,我醉眼迷离地和他挣。

  “够了没有,够了我就送你回学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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