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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不是的。”她哪里是不放心,只是觉得受不起,她知道秦闵予经常忙得晚上都不回家休息。

  “不是就行了。你只要等着签字,拿钥匙就行了。”秦闵予大步流星,摆了下手,就先走了,留下且喜,百味杂陈地站在那里。

  秦闵予很有效率,不到两周,就接且喜去看房,然后让她签了合同,办了手续,她真的拥有了一套阁楼有三角玻璃的房子。而且,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竟然还有余下可以用来装修的钱,真不知道这么短时间内,秦闵予是怎么做到的。

  “钥匙先放在我这里,你要装修什么风格,自己选。”秦闵予递给且喜一本杂志。

  且喜接过来,“这个我自己能行。”

  “我就找人帮你打底,别的你自己来。”

  “这个怎么样?”且喜指的是一张淡蓝色为主题的房间样图。“我的阁楼要淡蓝色的,在屋顶吊一盏球形的灯。地上铺上厚厚的垫子,摆放一张比垫子稍高一点点的沙发。”

  “你的阁楼就是用来躺的。”秦闵予插了一句。

  “聪明!”且喜点了一下秦闵予的鼻子。

  房子本身是两室两厅的格局,“我的卧室要紫色的,客厅要淡黄色。”

  “书房呢?”

  “我要书房干吗?布置成客房好了,可以招待止夙过来玩。嗯,客房要淡淡的绿色。”且喜马上表明自己的胸无大志。

  “你能来住几天,还招待客人。”

  且喜忽然停止翻页,抱着厚厚的杂志,向后仰望秦闵予,“秦闵予,这个场景,好像出现过。你刚刚说的话,我也似乎听你说过。”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在一起的那四年,有过多少梦啊!尽管没有具体设想过将来的无数种可能,但或许是潜意识里的心心念念吧,这刹那间,仿佛真的曾经闪现过。

  虽然秦闵予负责初期的装修,但且喜也会经常跑过去看,看房子的变化。她从黄艾黎那里要了很多吊兰之类的植物,放在新房子里的各个角落,据说可以清除装修污染。她并没有经常遇到秦闵予,但是听那些师傅说,他每天早上都会来。

  负责贴瓷砖的,是个老师傅,几千块包给他,他就不紧不慢地贴得特细致,每排砖他都要吊线,每块砖贴上去之前,都是量了又量,摆了又摆,才肯最终下手。

  且喜最初也觉得秦闵予找的这个师傅很认真,可当他贴了两个月还没贴完的时候,且喜就有点坐不住了。“师傅,还得多久啊?”

  “每块砖都得贴实了,急不来,急不来。”他是真不急啊。可砖不贴完,很多后续的工作也同样要耽搁下来,尤其是老房子马上要拆了,这里不弄个大概,东西也搬不进来啊。

  “差不多就行了。”且喜也是无奈。

  那个老师傅忽然笑眯眯地对且喜说:“女孩子不要这么着急,让他急就行了。”竟然把他们当小两口了。

  且喜养成了习惯,每天中午和下午下班后都要去新房子那里转转,可是,总觉得房子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至多是在打补丁罢了。

  “什么味道?”最近,楼下的住户都已经进行到粉刷阶段了,且喜上上下下地经过时,不只自己会被呛到,还经常会带着满身粉尘和刺鼻的气味回家。赵苇杭会闻到,也不足为奇。

  且喜早想把房子的事情告诉赵苇杭,但一直没有机会。

  房子刚买了没多久,赵苇杭就被任命为J市常务副市长,主管城建。J市事实上就是县级市,附属于本市,所以离得很近。开车上下班的话,对于他们的生活并不会有多大影响。可赵苇杭却坚持每周才回来一次,平时都住在那边的招待所里。

  正所谓鞭长莫及,他也顾不到且喜,每周回来,就是拿些换洗衣物。其实,渐渐也没什么可拿的了,家里他常穿的、常用的,都被他搬得差不多了。且喜每次收拾屋子的时候,看着日渐空旷的衣柜和空荡荡的书桌,都有种错觉,赵苇杭会随时消失,不用再回来了。

  “嗯,那个,”且喜镇定了一下,“这个是油漆的味道。我在安置的小区里面挑了套岭东路的房子,带个小阁楼,正在装修。”说起房子,就像妈妈提到自己的孩子一样,且喜自然而然地就放松了。她还带着点儿热切,看着赵苇杭,好像只要他打听,就要滔滔不绝地讲她的装修经。

  “那里好吗?”

  “很好啊,呵呵。”且喜不是说不出哪里好,而是不大好意思说。开始的时候,只知道是喜欢。后来,才觉得,每个女孩都有做公主的梦想吧,阁楼,有点像童话书里面囚禁公主的高塔,在里面,可以幸福地等待,等待幸福。

  “有多好?”赵苇杭坐在那里,眼睛望着远处,根本不需要且喜回答,“在你看来,哪里都比这里好吧。”他的眼神里都是落寞,声音里都是萧索。

  在那个且喜醉得不省人事的夜晚,她在被抱起的那一刻,曾经有过一丝清明,她的声音很小,嘟囔着,“别再那么叫我,别叫我。”

  赵苇杭只觉得手臂一僵,几乎要把她摔在地上。她在想着谁,秦闵予么,想就想了,竟然还让他知道,而这个知道,瞬间刺痛了他的心。

  对于顾且喜,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了呢?或许,是归家时她的拥抱;或许,是北京时没有旁骛的时时惦念;又或许,是更早时发觉她离家时的心焦……这份在意,来得并不是时候,如果可能,他宁愿他的婚姻中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在意,这样,对他来说,会更容易些。

  谁会知道呢,赵苇杭的在意,就是真的在意,他不能同任何人分享,要,即是全部。所以,他也想,疏远也许会淡化这种错觉。他也不愿意再承受任何心痛,顾且喜,简单得不会隐藏任何情绪。

  可是,夜里,真正静下来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地盯着且喜看,想这样能看出来,在这样的夜里,她的梦中,是谁。

  工作,给了他逃离的机会,可他的远离,难为的似乎只是他自己。在那边忙到深夜,经常会不自觉地开车回家,看看她是否锁好房门,关好水电煤气。回来看她,又很怕她知道,甚至不敢打开卧室的门。顾且喜就是顾且喜,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对这一切是该可气还是可笑。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在忙房子的事情吗?还挺快,接近收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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