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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陈煜目击了叶丹桦走向死亡的全过程,当警察搬走叶丹桦那一刻,陈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的人生,真的要重新开始了!

  隆冬的傍晚,无风却冷得异常。

  陈煜穿着厚厚的衣服,按约定时间来到了山腰那处萦绕在雾海中的台阶——昨夜如风约他晚上攀登雾峰,真是浪漫。

  远远地,陈煜看到一点红。

  昨夜如风穿一件红大衣,楚楚动人地站在远处台阶上。寒风吹拂她的长发在胸前飘,美得像一朵雾中花。

  陈煜拨开浓雾,欣喜地向上迈,本来他只要一种刺激,并没渴望对方漂亮或年轻,可是上帝太恩惠他了,他预感到生命的又一个春天来临了。如果这个女子是个有钱人,那他会发挥智力利用她的钱改写他的人生。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隔着十几道台阶喊:“如风,我来了,向你追讨名字的人来了!”

  他欢快地跑着,他要撩开浓雾为她做的面纱快些看到她的脸。不知为什么,他心里萌生了做爱的冲动。他被孤单的生活折磨了太久,他不怕冷,在这个浓雾喷洒的寒冷山腰,无论他们怎样做爱都不会被人干扰。

  “如风,我来了,爱你的男人来了!”他的声音在颤抖。在被如风的美貌惊厥之前,他要尽量多地喊她的名字,让她感悟他不可抑止的爱、让她以沉默接受他疯狂的爱。

  他冲上去,去握她的手。

  女人的手,在瑟瑟发抖:“你……你……你这个骗子!”

  陈煜被熟悉的声音惊醒了头脑,他惊慌地看着对方的脸。这是一张清瘦的写满了寂寞与愤怒的脸,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放射着数不清的哀怨与痛楚。

  天啊,居然是慕涵!是天意让他们重逢?陈煜突然不知所措,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持着。

  “你……你太会骗了,骗子!居然是你!”

  陈煜惊慌失措地看着慕涵,紧急应付道:“慕涵,我早知道昨夜如风是你,我查到了你的资料,我怕你不原谅我,始终不敢告诉你!慕涵,请你相信,无论岁月如何流转,我对你的爱始终不变!请你原谅我所有的错,我的爱永远是你的!”

  “你……网络为什么让我遇上你……”慕涵嘴唇抖索,出语困难。

  他抓住她,猛地将她拉近胸前:“慕涵,你的眼中有伤痕,你的眼中有伤痕!你一直都没有忘记我,都在恨我!对不对?我一直在追悔失去了你呀,慕涵!”他紧紧地箍住她胳臂,自信地感觉自己可以和慕涵回到最初。

  他使劲挤出一滴眼泪,没有女人能逃过他刻意臆造的情感,面前这个女人一定会在他的软弱中融化。

  慕涵直直地看着他,伤痛从眼中毫无掩饰地倾泻而出。她大声地说:“你在生活中已无法行骗了吗?又骗到网络?”

  陈煜无心领略慕涵的愤怒,他神思飘摇,只有与她欢爱云雨的欲念。他喜欢这个女性由短发到长发的变化,他想品尝这不同的韵味。“涵,经历了那么多,我才知道,此生,我最爱的人是你!”

  “撒谎!走开呀!”绝望、惊恐、悔恨、痛楚,一齐涌上心头,瞬间将慕涵击溃。她看着陈煜的眼睛,无法宣泄情绪。

  “涵,你知道吗?不是我靠不住,而是我当时陷身于繁华之中忘记了爱情的真相!我以后,都只专心爱你一个人了!”

  “滚哪——骗子——”她恍惚迷蒙的眸子倏然划过一道奇异的光线,力大无比地推开他,像不自控的疯子,没头没脑地跑去。

  比鹅卵石还滑的台阶承载不起过度的慌乱,慕涵一头栽倒,猛地滚下石阶。

  “慕涵,别,不要跑!”他紧步追上去,“我的涵,你不要跑……”

  下了三十多级台阶,陈煜蹲下身抱起了慕涵的身子。

  慕涵紧闭着双眼,额头上瘪进一个鸡蛋大的洞,汩汩地流着血。她的鼻梁骨从中间折断凹了进去。她面目全非,满脸是血。

  他抱住她的头,看着她瞬间丑陋了的脸,惊恐地摇她、喊她。

  她不回答,身子软软的,没有呼吸。

  他惊慌地抱起她向山下跑,他要找医生救她。啊,不!不能救她,没用了,她用不着救了。他仓惶地停下步子,惊恐地环顾四周,黑下来的夜幕和浓浓的白雾遮蔽了万物。

  他咚地将她摔到脚下,拍一下沾了血的衣袖,疯狂地向山下跑去。他得逃,在人们发现这事之前,逃离这是非之地。

  他快步地跑着,真实地体会着逃犯的滋味。他的身后传来恐怖的声音,传来叶丹桦鬼魅一样乞讨的声音,传来叶菁指责的声音,传来雪埋怨的声音,传来慕涵愤怒的声音。他怪,怪这充满诱惑的红尘使他许下了太多无法遵守的诺言;他怕,边跑边哭着哀求,胡乱地称呼着她们的名字,请求原谅。

  他无力地瘫倒在地,几个青面獠牙的女人围在他身边。啊!他要赶紧跑回家!

  四个女人已先他一步占领了他空旷的家。她们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冲他哭、冲他笑、挖苦他、指责他……

  他惊惧地看着她们,挥起手掌凶狠地追打她们;他拿起刀,在空中疯狂地舞动,他要杀掉这些鬼女人,这些装神弄鬼的女人。女人真是麻烦的动物,他一生都不再要、一个也不再要!

  他挥着刀,疯狂地砍向她们。

  四个女人同时隐身躲避他的追杀,芒刺一般扎进了他腕上的伤疤。

  他感觉四个女人在里面大声惊呼,尖叫着挤来挤去,搔得他奇痒无比,不停地狂笑。

  他挠着疤痕笑,笑得没有力气了还笑。

  慕涵的血染红了他的眼睛,他看到他的家一片血红,他还笑。他的运气应该是好的,不会有警察抓到他。然而无数女性凄厉的呼喊,

  在空中响起,她们哀怨的声音像唱歌似的咏叹着。

  你,像绵绵细雨
  轻轻降临
  我撑开的小花伞
  阻隔你的亲近
  我无意丢弃遮掩
  心却被你湿遍
  但,你只是雨
  当太阳来,便追蒸附炎

  歌声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

  他满脑恐惧,奇痒难耐,猛地将刀扎进腕上的疤痕,一、二、三、四,四个女人他狠狠地扎四刀,他看到血柱子从腕动脉中喷涌而出,四个女人瞬间隐退了。

  “哈哈哈哈……”他不痒了,胜利地笑了出来。好久没这么肆意地笑了,他终于不用刻意地造作表情,终于可以痛快地大笑一回。

  他抡起胳膊将血液喷满屋子……

  他身子在发抖。他打开药柜,颤巍巍地拿出那瓶用作消毒的碘酒,他要为自己疗伤。他用嘴巴咬开瓶盖,张开嘴就喝。他一口气喝光那一瓶碘酒。

  他的胆子壮了。他不再恐惧不再痒,潇洒地摔掉酒瓶子,眼中带着凶恶的杀机走到窗前,狂肆地逼视乌黑的天际。

  几易寒暑又是雪落时,北风在呼啸,雪花在狂舞。漆黑的窗玻璃上,雪片像幽冥中的鬼魅直往上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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