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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汪然立刻打断我,“知道知道,茯苓夹饼嘛,你的最爱,早给你准备好了。”她皱起眉吼,我得意地埋头闷笑,这下圆满了。

  之前我困得要命,酒足饭饱以后倒是精神好了不少,对汪然提出去散步的建议欣然接受。

  此时的上海应该是华灯初上,霓虹闪耀,而静谧的北京城少了不夜城的喧嚣,多了一份恬静祥和,走在林荫道下,感受徐徐吹来的微风,说不出的惬意。

  汪然和萧赫步子快,与我们拉开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向晖随意掠过我被风吹乱的发丝,我头一歪,冲着他甜甜一笑,他牵起我的手,我像个孩子似的踩在石阶上,一步一晃,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走到尽头,我往前一跳,向晖稳稳地把我抱到怀里,汪然在那一头笑得贼兮兮的,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我只得掩饰地轻咳两声,趁向晖不注意的时候朝汪然吐舌做鬼脸,她毫不示弱地回敬我一个大大的白眼。萧赫同向晖互相对视,随即很有默契地苦笑加摇头。我和汪然迅速联合起来,找准了,一人一下重拳,然后躲得远远的,击掌庆祝,在狭窄的人行道上洒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快要走到汪然学校的时候,她神秘地冲我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做了个“Follow me”的手势。

  我跟在她的身后,向晖和萧赫紧随其后,谁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不会把你卖了的。”汪然忽然回头说。

  我不客气地一脚踹过去,笑骂一句,“我把你卖了还差不多。”

  汪然嘿嘿一笑,一把拉住我,拖进一家店铺。这是一家小饰品店,同上海迪美购物广场的小铺并没有多大区别,店主手中举着一把巨型铁锁,显然打算打烊,见我们进门,脸上笑开了一朵花,急忙退后几步把我们让进店内。

  “叶子,我们拍几张大头贴玩玩吧。”汪然兴致颇高地提议,我也怦然心动。在上海,大头贴这玩意儿流行大半年了,好几次想去拍,又怕向晖觉得我幼稚,所以一直没得机会,今天汪然提出,我自然举双手赞同。

  我和汪然在本子上翻找各自中意的背景图,幸好我们品味相仿,很快达成一致。拍完合影后,还意犹未尽,又单独拍了几张。但是,不管我们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那两位男士死活不愿加入我们的行列,只在一旁指手画脚,品头论足。

  店主乐得合不上嘴,一边打印照片,一边和我们套近乎。同陌生人打交道一贯不是我的强项,于是这个任务交给了汪然,我乐得四处逛逛。

  货架上堆放着各式箱包,橱窗里则是精美的银饰品,我很少戴首饰,因此对这类物品的兴趣并不大,可就在那随意的一瞥之下,一枚摆放在正中央的戒指吸引住了我,那枚小巧的银戒,顶上是玫瑰花造型,心形后背环扣设计,可随手指动作而改变形状,我几乎是一眼相中。

  取出试戴,尺寸刚刚好,仿佛是为我度身定制的。我爱不释手地抚摸戒面,在我身旁看了我好一会儿的向晖已先我一步唤来店主。

  老板眉开眼笑,“小姑娘要是喜欢,我可以便宜点给你。”他一口标准的京片子,语速很快。

  我笑着拿戒指在指尖晃悠,“这个怎么卖?”依照我的估计,一个银质的戒指几十元钱了不起了,所以当老板报出天文数字的时候,我直觉是进了家黑店。“四百……老板,你没有搞错吧?”简直不可置信,抢钱也不是这样的。

  老板不置可否地笑着,“这是纯银打造的,手工也好,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儿还有其他的,几元的都有,你自己来比较一下。”性急的店主从底下柜子里拿出个塑料袋,哗啦啦地倒出一堆,都是些做工粗糙的地摊货,这一对比之下,之前的那款确实精美。

  可是……这价格我无法接受,只得忍痛割爱。

  虽是不太情愿,我还是把戒指放回到原位。

  “不要了?”店主问,我摇摇头。

  直到拿了照片走出小店,老板仍追在后头,“诚心要的话,价钱还可以商量的。”我还是摇头,因为再怎么降价都和我的心理价位相去甚远。

  向晖微笑着摸我的头发,“就这么喜欢?”

  我抬头看进他眼中,他抓起我的手,用唇摩挲我的手指,酥酥的,痒痒的,麻麻的,我被逗得直发笑,想收回手,他又不放,只得轻声求饶,“汪然和萧赫还在后面看着呢。”

  “我们可什么都没看见,你们可以继续。”汪然他们从我身旁快步绕过,还回头猛眨几下眼睛。

  “都怪你。”我白了向晖一眼,被汪然取笑我心有不甘,只能把怨气发在他身上。

  向晖搂住我,柔声说:“刚拍的照片给我看看。”清润的嗓音暖暖滑过我的心田,几近耳语。

  我忙不迭地把手中的照片塞给他,面上噌地烧了起来,连带耳根子都火辣辣地烫,大庭广众之下,他就不能收敛几分?

  向晖只是略微扫视几眼,随即放进裤兜,我瞪大眼睛看他,他轻描淡写地说:“你一向迷糊,我帮你保管。”

  我傻眼了,手机钱包什么的他不帮我保管,偏要保管这个?我挠头纠结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哦”,向晖轻笑出声,双手插进衣服口袋,连眼中都带着不可掩饰的浓浓笑意。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一直没能理解他的用意,直到回上海后,在他的手机背面、电脑显示屏上,甚至笔记本、钱包里陆续发现我的大头照片,我才慢慢地领悟。

  我的后知后觉常常让向晖哭笑不得,这次,仍是如此。

  北京之行在两天后圆满结束,收获颇丰,我不仅与传说中的萧大侠相谈甚欢,并且满载而归。来的时候不多的行囊,走的时候塞满了北京的特色小吃。

  汪然笑话我馋嘴,我挖苦她小气,临走之时我们还在斗嘴,因为谁都不想提及即将到来的分别,谁也不愿流露出丁点儿的哀愁。

  我坚持不要汪然送我们去火车站,当时送她离开上海时的那份伤感,我至今记忆犹新,我不希望她也经历一次。

  我笑着同汪然道别,她坐着不说话,安静地注视着我。我心中堵得慌,连带着声音有些哽咽,鼻子发酸,险些落泪。我强忍着,告诉自己,转过身,出了这道门就好。汪然突然站起来抱住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抽啜边说:“叶子,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决堤涌出。

  我回抱住她又哭又骂,“不带你这样的,说好了不提这事的……”我再也说不下去,泪眼婆娑,身体微微发颤。

  哭到最后,还是萧赫和向晖把我们俩分开。向晖轻手轻脚地拥我入怀,轻拍我的后背柔声安慰,我把鼻涕眼泪通通抹在他衣袖上,他用下巴抵住我的额头,然后垂眸看我,扶住我的肩膀,温温地说:“下次我再陪你一起来。”

  我拼命地点头,但是眼泪掉得更凶了。

  向晖索性欺身上来,温柔地吻去我的泪珠,又在我耳畔低低地温柔地说:“乖,别哭了,回去给你买糖吃。”我破涕为笑,这人安慰人的方式实在是有限,除了哄骗小孩子的招式就没其他办法了。不过,只要奏效就成。

  角落里萧赫的劝说似乎还在艰难地进行中,汪然有的时候比我更为敏感和脆弱,我抹去眼泪,同向晖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领神会地跟在他身后,悄悄地出了门。

  “你要相信分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见面。”走在楼道口,向晖忽然回过头对我说,孩子气的笑容,偏生是副一本正经的神情。

  我眯着眼笑了会儿,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再次踏进北京站,人潮依旧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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