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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这小圆镜子挂在大门上头,亮晶晶地反射着阳光。

  她快步走过去,伸手去够,可明显高度不够。她又跳起来去够,还是差一截。她急了,想回屋去搬椅子,又怕被屋里的人发现,便四下寻找能垫脚的东西。突然,她眼前一亮,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大小和高度都不亚于板凳。她赶紧跑过去搬,可石头很沉,根本搬不动。她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劲去推,好不容易把石头挪动了一点儿,却听得啪的一声,随即一个重物砸在她背上,身后传来一片哗啦哗啦的声音。

  她正要伸手去摸被砸得生疼的背,突然听到有人喝道:“喂,你干吗?”然后她就被人拉住胳膊拎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脸。

  “你是谁?把手放下!”来人气势汹汹。

  她哪里敢放手,另一只手也挣脱出来去捂住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怎么,他知道我是谁?她心里一惊,眼睛从指缝里往外瞧。那人背对太阳,看不清面目,只见身材颀长。

  “你干吗搞破坏?”

  “我没有。”她急忙申辩道,一颗心跳得比兔子还快。

  “没有?鱼都掉了一地!”

  鱼?什么鱼?她心生疑惑,眼睛从指缝中望向地面——石头旁边倒着一根杆子,杆子上系了一根绳子,绳子上挂的鱼掉了一地……原来这块石头是用来压住杆子的,刚刚砸在她身上的就是这根杆子。她心急搬石头,竟然没有注意到。

  “对不起,我只是想搬这块石头……”她面红耳赤,低声解释道。

  “搬这块石头做什么?”那人问。

  “我想摘门上那面镜子。”

  “什么?”那人明显一惊,“你搞垮方伯的晒鱼架,还想摘方伯的照妖镜!”

  什么?这居然是照妖镜!难怪会挂在门上方……幸好自己没照,照了不是妖都变成妖了。她暗自庆幸,赶紧辩解道:“不是的,我只是想找面镜子!”

  “找镜子做什么?把手放下!”

  “我、我、我脸上长了疮。”她信口雌黄。

  “哦……”那人可能信以为真,打量她片刻,说,“跟我来!”放下她转身就走。

  她从指缝中看着那人的身影在阳光里发着金光,渐渐远去。她愣了一会儿,才急忙跟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人走进最边上的一间平房。她站在门口,不敢贸然进去。很快,一个人从黑洞洞的门里出来。她透过指缝,看清了他的面目,皮肤黝黑,轮廓分明,剑眉星眸,嘴角抿着一丝威严。她突然呆住了,这张脸竟让她莫名地怦然心动。

  “给。”他把一件东西递过来。那东西晃了她的眼睛,这才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原来他手上有面镜子,巴掌大,长方形。她急匆匆地放下一只手去拿镜子,另一只手仍牢牢捂着脸,接到之后迅速跑到一边。

  “你干吗呢?”他不解,要朝她走过去。

  “你别过来!”她背对着他,一手捂脸,一手握镜,十分紧张。

  “有病。”他停住脚步,嘟囔了一句。

  她听到身后没了动静,又往远处走了几步,才把捂在脸上的手放下来,急急忙忙把镜子放在面前——脸上的粉还在,眼妆也OK,唇彩还有部分残留。她赶紧用手指把自己打理了一番,然后再拿着小镜子左看右看,总算放下心来。

  她转过身,向那人走去,强装淡定,说:“谢谢你。”

  他打量着她的脸,不语,皱眉。她见状心里一惊,忙问:“我脸上怎么了?”

  他这才说:“你脸上没长疮啊!”

  “哦……刚刚……我以为长疮了,我也不确定。”

  “哦。”他并没有深究。

  她定了定神,对他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牙,温婉地说:“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以她的经验,是男人都不会拒绝她的笑容。

  “说。”他脸上没有表情。

  “我想借用这个镜子几天。”她尽量把笑容里的妩媚和无助调和得恰到好处。

  “不行。”没想到他一口回绝,并一把从她手中抽回镜子。

  她心里一惊一颤,继续勉强笑着问:“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他不留余地,转身回了屋。

  她站在屋外,望着黑洞洞的屋里,竟茫然不知所措。

  她被拒绝了!她一个美女,居然被一个渔民拒绝了!还只不过是借个小破镜子而已!别说被拒绝,就算她什么都不说,就会有男人主动送上来,鲜花、首饰、金钱,只有她拒绝他们的份儿!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既恼怒又不甘心。她认为他不过是开玩笑,很快就会捧着镜子走出来的。

  果然,他又出来了。她以为他是来送镜子的,没想到他拽上她就走。

  “干吗?”她想挣脱,却像被钳住一样挣脱不掉。

  “你说呢?”他把她拉到方伯屋前,指着倒下的架子说,“把它扶起来!”

  什么?不但不借镜子,还命令她干活!这穷山恶水的地方,连人都这么野蛮!他一个臭渔民凭什么对她颐指气使的?她咽不下这口气,狠狠地瞪着他,不肯干。

  “小青!”她突然听到有人喊她。

  她转身一看,是康伟。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康伟边说边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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