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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待他出门后,潘尘色才后退着坐到床上,脸色仍是红红的。过了片刻,她伸出手来,手背轻触嘴唇……老天!他居然这样“喂”她喝汤……跟以往的轻轻碰触不同,那火热的感觉,在好久好久之后都无法散去……

  而楼下的三人,则目光呆滞地望着一脸怒火上去却满脸春风下来的沙天捷……刚刚楼上发生了什么好事是他们没看见的吧?

  好、可、惜、哦!

  短短一天,“黄家大小姐可能被挤下沙氏正妻位置”的消息便从城东流传到城西,光看那些个大老爷们儿也兴味盎然地加人讨论者行列,就知道所谓的“三姑六婆”并不是女人的专利——至少绝大多数的男子汉们同样将它们发扬光大。

  而引起这项传说的由来很简单;沙天捷大老板虽说对任何人都是笑脸迎人,可是对女子却非来者不拒,甚至说,他正眼儿看的并说过几句话的人,是寥寥无几。而这次,沙大老板进一趟川,不但带回一个绝色美人儿,而且起码有二十个人亲眼看见(其实真实数目不得而知,因为你要在街上随便逮着一个什么人,那人都有可能说自己是目击者之一)沙天捷将那名女子从马车上抱下来,并一直拥着进了沙家的大宅子。

  而传播者对沙天捷当时表情的形容就更绝了,照说便是:他看她,就像对着一个什么珍宝儿似的,那样轻柔温情,又那样小心翼翼。

  一句话,那就是沙天捷肯定是有了一个新欢,而黄明娟极有可能成为旧爱而被“下堂”。

  当丫环们惊惶着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即将被“下堂”的黄明娟时,黄明娟却仅是一脸淡然地听完,没有发表一句意见。

  “小姐!且不论这事儿是真是假,你也该去找未来姑爷问个明白,万一要是真的……那可怎么才好!”看黄明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青淡急得直跺脚。

  黄明娟微微一笑,从石凳上站起来。

  微风轻轻吹过,她飘逸的青丝便随着那风轻晃。青淡愣愣地望着将明眸投向远方的黄明娟,完全无法相信这世上竟有人比小姐还美丽。连她一个女子,也偶尔会为了小姐这张脸失神——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更美的人?

  “小姐……”她纷响地低唤,

  “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便永远不是你的。”黄明娟的声音似轻叹,在这轻风中淡淡化去,“青谈,曾经我也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今天我不明白也不行……他,终于还是去找回她了……”

  青淡茫然地看着黄明娟似有所悟,却仍显伤感的神情,不明白小姐这些话是从何而来。

  “小姐,我去帮你把沙少爷找来,你们好好谈谈,好不好?”她有些担心地说。

  黄明娟回过头,时她嫣然一笑,笑容却有三分苦涩,“不用了。他……一旦下了决心,那是谁也没办法更改的。”

  尽了吧,他们两人的缘分。

  七年了啊……七年前,因为爹爹知道她对潘家的私生子动情,同时又有一位王爷大力邀请,他们举家搬迁到京城来。当她辗转得知“潘令”在重庆府被砍头时,心就像是被刺去一个洞,沥沥地滴血。直到百般不愿的她发现爹为她千挑百选的未来夫婿是“他”的时候……

  他变了名,隐藏了真实性情,不变的,却是他对那人的心意。就算她为他改变自己,甚至有些刻意地模仿他心里面那个人的举止言行,也不能令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多停留片刻。邯郸学步的下场,却是黄明娟不似黄明娟,更下能成为他心目中的潘尘色……

  早在他去重庆那一日,她就心有所悟。他这一去,怕就永不再是她的了吧,

  “爷,门外有个人说要见你,”日堂对在书屋里闭目沉思的沙天捷逍。将夫人在府中安顿好以后,少爷就到了书房,一直在想着什么。

  沙天捷睁开眼。该来的始终要来,何况,他也可说是故意让别人看见他对尘色的亲密。

  “请那人进来吧。”沙大捷淡淡道。

  “是,” 日堂答应,却略一犹豫,“只是那人有些奇怪……他居然说,如果爷同意见他,就到天桥旁的那家太白酒楼去。”

  沙大捷转头望他。他本来以为是黄家的人,但似乎不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日堂苦笑,“那人一身白衣,怪模怪样的,他还说,他要敬少爷一杯茶——我真不明白,他敬爷茶却邀爷去酒楼于什么?爷,依我看此人多半不怀好意。”

  沙天捷闻言皱眉片刻,然后微微笑起来。

  他已知那怪人是谁了。

  在太白酒楼二楼临街的一方八仙桌,沙天捷看到了那人,

  那人约三十来岁年纪,一身白衣,长得并不算英俊,在人群中只是随意而坐,并不引人注意。但如果你仔细打量那人的细长眸子,你就会发现那眸子里有种一般人所没有的深透目光,似汪洋大海般,仿佛包藏了世间一切,

  沙天捷走上前去,坐下,

  白衣人抬起头来一笑,将手中一盏茶碗递过。

  沙天捷看他一眼,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白衣人开口了:“还没有人第二个人,在此生中被我两次敬茶的。”

  沙天捷眼中流露出淡淡笑意,“哦?”

  白衣人一叹,“上一次至少你还赞过我的茶好,这次却一声‘哦’就将我打发了?”

  沙大捷却道:“上次我赞的是潘家茶,而现在潘家茶已从世上除名了。”

  白衣人将另一只杯子递给他,这次却是香醇的美酒了,“说得也是。”

  沙天捷没有接,只是盯着他,“白先生,上一次你敬茶给我的理由,好像就没有同我说过。而这次,你也不打算说吗?”

  白先生若无其事地收回酒杯,自己喝了一口,“你像谁不好,偏偏要去像你那个死去的老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敬老尊贤。”

  沙大捷目光一闪,“我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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