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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这次会议不是在法国外交部的大会议厅举行的,而是在皮查恩的私人居室。这个房间饰以浅色橡木板,环绕房间是大规模的陈列:伟大的鲁本斯作品的系列挂毯制品。代表们围成马蹄铁形,顾问们挤在他们身后。在马蹄铁状里面是克里孟梭。对着壁炉坐着福什。在福什左边依次排列着日本人、意大利人、我们这些人以及美国人,在他的另一边对着我们的是法国人。

  不要设想我们的事情是会议的唯一议题。如果我提一下在它之前的事务的话,可能使你们获得最高委员会当时如何忙碌的一种印象。

  首先,取消亚得里亚封锁的事情被同意了——在停战的五个月之后。其次。任命了一个将军委员会前往第巴赫,就那儿发生的事件作出报告;并对其职责进行了辩论。然后,根据1839年条约的比利时事务委员会提交了它的报告。随之而来的是下午:皮斯的抵抗运动问题。穆·朱尔斯·坎贝恩指出,他已主持召开了一个小国会议,选举它们在委员会的代表——该委员会将拟定和平条约的经济和金融条款。不幸的是,拉丁美洲国家已预先达成了一项协议,形成联合之势,结果在金融委员会中的五个席位落在了秘鲁、巴西、玻利维亚、巴拿马和葡萄牙手中,在经济委员会中的五个席位落在了巴西、中国、古巴、暹罗和厄瓜多尔手中。这样,欧洲的小国就发现在投票总数上被人超过了,所以拒绝进一步的参与。例如,比利时发现,在深深影响本国的事务上,完全被一种有利于中国和秘鲁的投票权所排斥了。这是一件最令人困窘的事务,委员会此时无法作出回答。经过长时间讨论,M.皮查恩受托为下星期一的会议准备一个解决草案。

  终于,轮到我们的事情了。罗伯特·塞西尔阁下作为最高经济委员会主席,与首相和鲍尔佛先生坐在前排。霍普上将和我伏在首相的椅子后面。洛德·罗伯特的发言使辩论开始了。船只的放弃是其中一件事,食品的供应是另一件事。德国人已对前者作出了承诺。但根据停战协定,我们已经对后者作出了承诺。如果不向她运送食品,不仅存在人道义务问题,还存在德国被布尔什维主义所控制的危险。因此,他建议对德国发出通告:她必须交付船只;我们绝对保证她一旦交付船只就立即供应食品;允许她动用她的流动资产,包括黄金,以对食品进行支付。封锁被取消至这种程度:允许德国出口商品(有某些例外),以及在中立国购买食品。他不得不补充指出,他的法国伙伴们尚未同意黄金被动用。这样,一切都依赖于黄金;因为在缺乏其他流动资产的情况下,没有黄金,其他所有事情都是纸上谈兵。我已使这一情况清晰地、牢牢地印在首相的脑海中。

  在法国人那边的M.克莱门特尔立即提出非难。我们不应当提前一个多月作出任何承诺。根据法国政府的意见,那些想吃饭的人们应当工作,应当向法国发出最后通牒:他们只能用原材料来换取食品。M.克洛茨插进建议说,应该听听马歇尔·福什的观点。争论缓慢而枯燥地进行着。在法国一边,这位马歇尔和克里孟梭偶尔讲几句话。胡佛的发言强调我们这些代表关于斯帕会议的报告,说,根据我们的判断,如果得不到关于食品的绝对保证,德国将永远不会让出船只。然而,争论未沿着有益的方向进行;问题正变得混乱起来;似乎法国人将再次获胜,尽管显得有所让步:它成功地插入了某种限制,这种限制实际上将使他们阻挠整个事务。在辩论过程中毫无热情的成分——只是进行观点的争论,集中于技术性目标,整个真正的事务被鸡毛蒜皮淹没了。洛德·罗伯特提出了一种无聊的意见,说,虽然我们的后脑勺中都有着人道义务的考虑和对布尔什维主义的担忧,但没必要将这些东西粗鲁地插到这件事务中。

  但这个时候劳埃德·乔治正处于激动之中。当人们赞同他时,他可能感到迷惑。我从未比在这次会议下面的半小时中更钦佩他的非凡力量。直到现在,他还未说一句话,但我从后面能够看见,他正在酝酿着激情,颤抖着,皱着眉头。现在,他发言了;在议程中缓缓移动的倦怠沉闷被一扫而光,他怒气冲冲地连珠炮一般讲起来。这是他特有的那种语言,措辞平凡,但具有扫光蜘蛛们及其蛛网的气势。他希望倾其全力促进向德国供给食品的步骤。这涉及协约国的荣誉。根据停战协定的条件,协约国确实应允许食品进入德国。德国人已接受了我们足够严苛的停战条件,他们已答应了那些条件的绝大部分。但至今还没向德国运去一吨食品。渔船队甚至被禁止外出捕几个鱼群。协约国现在盛气凌人,但饥饿的记忆某一天可能会转到他们身上。德国人被听任挨饿,然而同时数十万吨食品搁在鹿特丹。

  这些事情,形成了比任何正寻求限制的军备远更可怕的武器。协约国正在为未来播种仇恨:他们在积累痛苦,不是为德国人,而是为他们自己。我们拒绝对德国提供食品,这使英国军队感到愤慨。普卢默将军已说过,如果儿童们被听任处于半饥饿状态在街头游荡,他就无法对他的军队负责。英国士兵们(带着头脑的特有的震撼)将不会容忍那种情形……只要秩序在德国得以保持,那么一块闸板就横在了协约国同外边的革命洪水之间。一旦闸板被抽掉,他不能为法国说话,但他为自己的国家而颤抖。那些帮助协约国征服德国人的人,士兵们,在发出呼吁,这呼吁传到了他的耳中,他只是在声援这种呼吁。他们说,他们拒绝为了将人口维持在一种饥饿状态而继续占领一块领土。当他谈到黄金这个词时,他使用了几分钟后将被推至顶点的语调。它是一种意义和情绪、自然的修辞和精巧的艺术的宏伟融合。到结尾处,他已经至少像听众那样深深地感动了自己,回过身对着他后面的我们这些人,我们听见他震耳欲聋地威胁道,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明天他就命令英国占领军撤回英格兰。

  没有别人、只有克里孟梭能接下去发言。这位老者看出,他必须大大地让步才行。他仍然老谋深算地维护他的立场。他说,在停战协定中,不曾作出向德国供给食品的承诺;对此,鲍尔佛先生以银子般的声音提出异议说,“几乎是一个承诺”已经作出了。克里孟梭继续说,他得到的消息倾向于说明,德国人正利用布尔什维主义这个妖怪来吓唬协约国。主要问题在于,德国人已承诺放弃他们的船只,但尚未这样做。不过,他同意,在适当条件的约束下,必须向德国供应食品。只要德国人将为他们的食物而工作,他将放弃他对动用黄金的反对。这位老无神论者奇怪地补充道,这种要求将被发现与基督教的训诫相一致。至于他的伙伴,M.卢舍尔,M.克洛茨和M.克莱门特尔向来就乐于被人道感情所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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