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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我已经说过,总统用了高尚的措辞讲话;然而人们的动机是各色各样的。胡佛先生坐在他旁边,此人作为美国食品事务的负责人,已向美国农民们承诺,要为他们的猪争取较高的底价;这个承诺已经过分刺激了那个大陆上的母猪们;猪价正在下降。下面,是那天晚上我从巴黎寄给财政大臣的一份报告的摘录:

  “至于熏肉,美国人已建议我们卸下准备运往德国的低级熏肉的巨额储备,而代之以来自美国的更新鲜的储备。它将更易于销售。……形势是明朗的。对中立国,脂肪的封锁正在解除,德国将大规模地收到脂肪供给。布尔什维主义将被挫败,新纪元将开始。在最高战争会议上,威尔逊总统在关于即刻实施这些政策方面作了很雄辩的发言。……这时胡佛先生正睡在这样一种梦魇中:猪群从他的被褥上漂游而过;他坦率地承认,必须不惜任何危险,驱散这种梦魇。”

  这就是我在特里尔的原因。我们努力去挫败法国的计划,根据他们的计划,在停战期间将只有军方要人与德国人会谈;我们要在那儿为向德国供给食品作出初步安排,并同德国文职代表们讨论他们可能的支付方式。

  在我们返回特里尔车站的列车车厢之前,我必须较详细地向你们解释一下两个较为复杂的困难情况,因为它们对于我的情节此后的发展至关重要。

  虽然我们中的一些人为食品和财政之事来到了特里尔,但是手头上还有另一件事务。最初的停战协定遗漏了非常多的事情,继起的欲望将会把它们提上议程。在这些事情中,德国商船队就是一个。协约国费尽心机想将这些船列入和约,但同时却没有获取它们的有关条款。然而,吨位供应非常紧缺,德国船只可能应该是有用的。于是就设想,使它们的立即让渡成为第二次停战协定的条件之一。你们会记得,正是这第二次重订,由如今在特里尔的福什负责谈判。可这件事并不像它听起来那么简单。当然,德国人会全力以赴抵抗他们船只的让渡之事;然而,既然世界舆论特别是美国舆论将在多大程度上忍受对德国的侵犯-简单地基于德国拒绝做某件她放下武器时未承诺也未写入条约的事情——是有疑问的,那么说他们的拒绝将威胁到停战的中止,就不免含有可观的诈骗成分;此外,那时,如现在一样,德国军队没有被真正遣散和解除武装,因此侵犯将不得不使用武力,这将延宕我们自己军队的复员、使政治家们变得不受欢迎。

  海军总司令部——曾被要求报告英国海军简单地突袭德国码头,海盗般地劫取德国船只的可能性——回答说,这将是一项尴尬的努力。

  这样就存在着外交余地。我们的外交计划的中心观点,是将船只的放弃与食品的供给联系起来。既然无论德国放弃船只与否,向德国供给食品都对我们有利,那么这个计划也涉及一种虚张声势的成分。不过在世人面前,可以使它以更好看的面孔出现;因为我们能够很真诚地——像事实上我们做的那样——指出:如果德国不把她的船只交由我们处置,我们将难以找到足够的船只向她供给食品。通过她的潜艇,德国已将运输能力减少到使整个欧洲面临饥饿危险的水平上;如果她自己想被供给食品,唯一合理的做法是,她应将储存在她的港口中的船只借给我们,向她、也向她的邻国运送食品。所以,船只换食品是一笔合理交易。这个诈骗也远不那么危险,因为德国对食品的需要,大概比我们对船只的需要更紧迫。

  还有另外一个复杂的困难情况——一种心理方面的──使迷茫的、屈服的、神经崩溃的、甚至饥饿的德国代表理解这一计划的实质所在。在后面你们将听到,为了使他们顿悟,最终需要采用什么冒失方法。在他们的思想中,有两个支配性观点。第一个是,在和平谈判中,这些船只可能是他们最好的交易筹码,除非为了一种完全确定的等价物,它们绝不能被提前交付。第二个是,他们可能合理地希望,不用自己的资源、而是通过得自美国的一笔贷款来为他们的第一批食品付款。因为那时候,他们很真诚地相信总统仁慈的意图和他的国人的人道主义动机。

  但是,这两个主意其实都不好。这是由于,我们已铁了心,无论如何要得到这些船只作为潜艇造成的损失的弥补,他们最终的交换价值倒是微不足道的。那个时候,美国的反德情绪已上升到最高点,以致一笔对德贷款(它必须经过国会投票)的政治可能性绝对地等于零。心思全扑在这两个想法上,就妨碍了德国人看清真实形势:英国和美国是真心盼望并力图为向德国供给食品提供便利;由于我们不得不同法国玩游戏,这就使我们不能太公开地这样说、或者做出绝对承诺。出于国内政治原因,我们无法借钱给他们,但愿意允许他们为购买食品而动用他们的海外资产——如果不动用的话,这些海外资产肯定会在稍晚一些时候被抵作赔款。他们德国人如果力图保有这些船只和黄金,那就会一无所获,这是因为,在这个关键时机它们将被允许用来换食品,但根据条约,它们是将被抵作赔款的。我们同他们的关系是虚虚实实的,但他们这些德国聪明人辨别不出实在何处、虚在何处。

  另一方面,我想,我们相当地高估了那时他们进口食品的紧迫性。如今我似乎觉得,那时候他们其实有我们预料之外的更多锦囊妙计。在以后三个月的谈判中,一个奇怪的特点是:根据所知所见来判断,英国关于德国食品供给的焦虑,从其与时间相联系的急迫性来看,决定性地比德国人自己的焦虑更为强烈。在我自己的思想中,从未很清楚地弄明白:这在多大程度上归因于德国人秘而不宣的储备;多大程度上归因于他们对供给食品所需时日之长——从海外购买小麦的谈判之日到小麦实际运入德国之日──的低估,对此我们是非常了解的;多大程度上归因于那时占据德国头头们头脑的对大计划之破产的不负责任、缺乏先见和缺乏任何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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