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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马歇尔的呼吁正应验了他在自己的著作中对这一学科所持有的观点。他是前所未有的第一位真正伟大的经济学家。他毕生致力于把这一学科建成一门独立的科学,使它拥有自己的基础,并且像物理学或生物学那样具有高度的科学精确性。“某个特里默夫人、马塞特夫人或马蒂诺小姐曾经以口头问答或讲故事的方式,在某个聪明伶俐的家庭女教师的帮助下,向依偎在身旁的孩子们指出经济学的真谛。单靠这些,她们就能赢得声誉,而这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正是在马歇尔的推动下才得以实现的。但更重要的是,在他之后,经济学就不像穆勒、杰文斯和西奇威克的时代那样,作为伦理科学的分支之一,可以由一位哲学家轻而易举地驾驭了。他最先树立起了对这一学科的专业的科学态度,让它超脱于世俗的争论之上,像生理学远离普通医学那样远离政治。

  随着时间的推移,政治经济学终于占据了伦理科学荣誉学位考试第二部分的位置,这一位置接近于马歇尔理想的位置。但是,直到1903年,经济学和政治学的相关学科合建为一个独立的系并为此设立了荣誉学位考试之后,他的胜利才算得圆满,他自己也才完全满意。

  如此算来,从一个正式意义上说,马歇尔是剑桥经济学系的创建者。而就他与几代学生们的关系而言,这一荣誉就更当之无愧了。他把他的大半生活都奉献给了学生们,与此同时,他也决定了学生们的生活。

  对同事们而言,马歇尔有时也许令人厌烦、顽固不化;对外部世界而言,马歇尔可能显得刚愎自用、高高在上;而对学生们而言,他始终是一位真正的圣哲和导师,在他们的眼里,所有批评都化为乌有,他就是他们的精神之父,是他们获得灵感与抚慰的唯一源泉。马歇尔的那些怪癖和嗜好,可能是他与外部世界之间的障碍,但对学生们来说,这些正是他们所深爱的一部分。他们为马歇尔编造各种轶闻趣事(费伊先生可能是这种轶闻趣事的仓库),不到惟妙惟肖的程度决不罢休。如果他们的苏格拉底不那么古怪,青年们是不会满意的。

  要在纸面上把马歇尔对学生们施加的影响以及施加影响的方式描述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个学生在离开马歇尔的家时,头脑中的强烈感受可能就是:他刚刚参加了一次最有趣、最重要的海上探险。他在沿着马丁利路向回走时,怀中抱着一大摞刚才会见时从书架上拿给他的书。一回到住处,他就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渐渐感悟到这的确是一个值得用一生去研究的课题。

  马歇尔的双重天性常常在不经意间自然地流露出来,这使坐在他身边的学生们获得了双重的启迪,展现在学生面前的,是一个知识分子的正直和对于目标的公正无私,这使他在理智上和道德上都大获裨益。对学生来说,刚才与导师探讨的课题竟然如探囊取物一般。这里有无尽的可能性,而又都可以追寻得到。

  “一切都是那么融洽,那么无拘无束,”桑格先生记述了这样的时刻(《民族》,1924年7月19日):“他从不装腔作势地把经济学说成是已成定论的科学——像语法或几何那样——人们只须加以学习而它已经可以不再经受批评,相反,经济学是一门正处在发展过程中的学科。马歇尔在向学生赠送他的那本名著的时候,他会写下这样的赠言:‘某某惠存。希望他将会令这本书成为过时的东西。’这并不是一种自嘲,而是他对自己信念的坚持,那就是:经济学正在成长之中,没有哪部分内容已告终结。”

  切莫以为马歇尔对待学生是一视同仁的。他非常严厉,有时甚至刻薄。他也想鼓励鼓励,但实际上往往正相反。学生们把自己的著作送给他时,都还是惶恐不安,不知道他会怎么说、怎么想。克拉彭博士讲过一则他的轶事,很能说明他在讲课时的洞察力和敏锐的观察力:马歇尔对一位学院的导师说:“你们学院有两个很有趣的人在听我的课,当我讲到比较难的地方的时候,A.B就自言自语说:‘这太难了,我不想学了。’C.D努力去学了,但又没弄懂。”马歇尔大声说完,爽朗地笑了。他对这两个人的智力和秉性抓得很准。

  与其说他是通过自己的著作,不如说他是通过自己的学生成为当今的英国经济科学之父的。早在1888年,福克斯韦尔教授就写道:“联合王国经济学教席中的一半是由他的学生们占据着的,而在英格兰的一般经济学教育中,这个比例甚至更大。”如今,通过学生以及学生的学生们,他已经完全统治了经济学。只要以他的成就同他在1885年就职演讲结束语中为自己确定的目标作一对比,人们就可以知道,他在离开人世时,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含笑瞑目的。“尽管我才疏学浅、力量微薄,但我仍怀有这样的宏愿:要竭尽我的所能为剑桥这所英才的伟大摇篮培养更多的人才,使他们走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头脑冷静、内心热情,能够不遗余力地与周围的社会苦难作斗争,为使人们获得更多的美好、高尚的生活所必需的物质财富而努力,不达此目的,决不罢休。”

  九

  1908年,马歇尔从剑桥的政治经济学教席上退休,此时他已六十有六。他所处的时代,薪水微薄,退休无养老金。他在政府政策咨询和报刊上也并未获得额外收入,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设法从他的教授年薪(700镑,包括他作为大学评议员的报酬)中拿出一部分,为本科生设立了一个小小的借书室,还建立了一项三年一次的优秀论文奖,奖金60镑,用以鼓励创造性的研究;另外,他还每年给一位,有时是两位青年讲师提供私人津贴100镑,学校没有这项专款,但不如此就无法使他们安心于教学工作。

  与此同时,他从出书中获得收入,这些积蓄已足以应付他退休后的生活。在《工业与贸易》出版之后,他的出书收入已经相当可观,以至于他的晚年比从前的生活要殷实许多。他常常说,当麦克米伦公司送来年度支票时,他简直不知道怎么处置这笔钱。他把经济学图书馆留给了剑桥大学,他的大部分财产和未来的版权收入最终也都归大学所有,用以奖励经济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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