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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衣莲笑,“张先生说,你同欧亚讲条件,不必再同他商量。”

  子佳大喜,“那我就不是高级信差了。”

  她看看时间,拎起公事包出去。

  刚出来做事之际,人与事老是分不开,动辄脸红耳赤,泪盈于睫,日后练得人事分家,她曾子佳代表某公司,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事成与否,完全不上心,这才好过得多。

  许久没有哭过了。

  欧亚派一个洋女与她议事。

  那女子眼睛骨碌碌,一点诚意也没有,十分钟一过,用手掩着嘴,打了一个呵欠,由此可知,他们心目中已内定了合伙人。

  子佳见来势不对,便说:“我想见一见施先生。”

  洋女懒洋洋,“有话,对我说好了。”

  刚在此际,小小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有人说:“珍妮花,谢谢你,这件事由我接手得了。”

  说也奇怪,那珍妮花立刻精神奕奕,蓝眼睛睁得老大,“是,施先生,”俏丽地摆一个姿势起来,“其实我们谈得顶愉快,是不是曾小姐?”

  她出去了。

  那施君马上对子佳说:“子佳,许久不见,你好。”

  子佳微笑。

  “你气色甚佳。”

  “谢谢。”

  “我刚接到秘书消息说你会来,你为什么不直接同我联络呢?”

  “你走开了,我已在秘书处留话。”

  “珍妮花同你怎么说?”

  “她昨夜没睡好,尽打呵欠,没多讲话。”

  “子佳,你同从前一般刁钻。”

  子佳到这个时候才问候施君:“好吗?”

  “不大好,”施鸿展坐下来,“工作进度不理想,生活苦闷如狗,我的妻子又不了解我。”

  子佳忍不住笑,开门见山道:“看,施先生,反正生意要给人,不如给金星公司。”

  那施鸿展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是一个人经验与阅历最丰富之际,当下双目炯炯地看牢子佳,“金星是宇宙机构属下至不争气的一问公司,你同张天和这花花公子有何种关系?”

  子佳但然道:“老板。伙计。”

  施君当然听出这是真相,“他运气好,碰到这种伙计。”

  “我刚升级,总得立点功。”

  “你知道我在这里?”

  “今早才知道,原来已经离开政府,还适应吗?”

  “子佳,你肯过来帮我否?”

  子佳看着西装笔挺修饰整齐的施鸿展,连忙摆手摇头,“我最怕谣言。”

  “那时为着人言你离开贸易处——”

  “施先生,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子佳温和地阻止。

  “——我一直耿耿于怀,想做出补偿。”

  子佳打铁趁热,“那么,把生意给我。”

  施鸿展不假思索,“那笔生意之外,你尚可追索其他。”

  “光是生意足够。”子佳十分满意。

  到这个时候,她才松口气,僵硬的脖子总算活动自如。

  施鸿展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子佳笑,“老大了。”

  “仍是我见过最标致的女子。”

  “你一直欣赏我,施先生。”

  “子佳,我想请你吃顿晚饭。”

  “该由我请你,就今晚如何?”

  “一言为定,八时我来接你。”

  “我同谁接头?”

  “欧阳下星期回来,他同金星的户口熟。”

  “我叫人找他。”

  子佳站起来告辞,施君送她到电梯口,她转过头来,忽然伸出手去,轻轻摸一摸他西装翻领上那只假钮门,然后迸电梯走了。

  这是曾子佳当年的一个小动作,年纪轻,手脚多,再也不去想会不会有什么不良效果。

  之后都改过收敛了,不知怎地,与故人重逢,竟忍不住故技重施。

  年轻的时候……子佳不容许这样的回忆萌芽,硬生生把思维压抑下去。

  她有更要紧的事做。

  路过书店,她进去逛一逛,看到一本书叫写信的礼仪,另一本叫宴会上礼仪,子佳如获至宝,不不不,不是给蓉蓉看,她自己需要多些了解,假使蓉蓉恳求,她或者会考虑与她共享。

  如是买了好几本有关做规矩的书籍,内心窃笑,如果照足来做,怕不成为机械人。

  排队付账时,子佳才明白她迸书店里逛是为着使心情平复,此刻目的已经达到。

  五六年没见施鸿展,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万幸他修饰得不错,不至于秃头肥肚,算是曾子佳天大面子,对她的态度也还得体,不卑不亢,且帮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忙。

  他没有叫她难为情。

  那么,话得说回来,她也叫他放心吧:一直以来没有给任何人任何麻烦,见了面光明磊落笑吟吟,呵做人要自己争气,子佳为自己骄做。

  那天晚上她准时打扮妥当,黑色贴身晚服,吊带在背后打一个叉,钟形短外套,大水钻耳环。

  施鸿展早了五分钟到。

  子佳开门给他的时候发觉对户邻居有人影一闪。

  施君没察觉,他只管凝视子佳。

  子佳却纳罕,谁,谁那么好奇多事在偷窥她?

  一时间无暇理会。

  她取过外套随施君下楼。

  “子佳,同旧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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